傅青梅依着自己的习惯,往咖啡里加了块方糖,两勺牛奶,动作慵懒而不失优雅地轻轻搅拌着,不锈钢咖啡勺和精致纤薄的瓷杯相互撞击,叮当作响,清脆悦耳。
昏黄的阳光斜着照进来,映在她颇具古典风韵的侧脸上,像一幅发黄的老照片。
窗外秋风萧瑟,室内却温暖如春,杯中咖啡香气馥郁,眼前měi'nǚ赏心悦目,此情此景,倒真是人生一大享受。
前提是两个人之间没有夹着一只大灯泡的话。
虽然蛮享受这种轻松写意的气氛,但对于莫名其妙地被拉过来当幌子,杨昆还是感觉有点不舒服。
杨昆有理由认为,段志城的感觉恐怕也不会太舒服。
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喝咖啡也是一样道理,气氛好不好,要看跟谁喝。
段志城心里当然不会舒服。
他刚才只是随口谦让了一下,满心指望杨昆能看清形势,知难而退,哪晓得这小子居然就这么厚着脸皮贴了上来?
只是良好的职业素养使他没有表现出过于明显的不耐烦,而是和颜悦色地问:“小杨,不知在哪高就?”
初次见面,不明对方底细,杨昆不愿把自己的底细交待得一清二楚,笑着答道:“无业游民,瞎混。”
段志城哦了一声,顺口恭维道:“自由职业好,轻松自在,不受拘束。”
见对方只是表面上敷衍,并没有主动表明其工作单位的意思,杨昆礼貌地笑了笑,没再搭茬。
段志城转过头,和傅青梅小声交谈,音量控制得恰好让杨昆听不太清楚。
杨昆也不以为意,除了偶尔端杯小饮一口,大部分时间都是眼望窗外,静静聆听着悠扬的萨克斯风,极少参与他和她之间的对话。
傅青梅口不由心地应付着段志城的殷勤,不时把话题往杨昆身上引,却见他像只闷葫芦似的惜字如金,心里气恼,悄悄伸腿在桌底下踩了他一脚。
杨昆假作不知,不动声色地把双脚收了回来。
傅青梅就拿眼睛瞪他。
杨昆干脆错开视线,往椅背上一靠,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
她直恨得牙痒痒。
留意到他们间的眼神交流,段志城心里微微犯疑。
在机关里打混,察颜观色是基本功,初时受杨昆的外表所迷惑,没太把他放在心上,这时接触得久了,见他年龄虽轻,举手投足间却有股毫不做作的自信,不由地对他的身份产生了好奇。
他没请傅青梅帮忙介绍,而是直接开门见山地问:“小梅的朋友我差不多都认识,还是第一次见到你,刚才听她说,你和梅之韵有业务往来?”
杨昆笑着点点头,含糊地答道:“家里有人在这学舞蹈,所以跟傅主任见过几次,不算太熟。”
傅青梅又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段志城心里疑心更甚,问:“听你说话,不像市里的口音?”
杨昆说:“不是,土生土长的易阳人。”
段志城哦了一声,“邢卫国现在还任着易阳县委**吧?”
杨昆摇摇头,说:“不太清楚,咱就是一平头老百姓,跟政府机关扯不上关系,您认识我们县的县委**?”
段志城矜持地笑笑,说:“邢**是从市里调过去的,曾经见过几次面,也不过是点头的交情。”
对于他自抬身价的说辞,杨昆故作不知,问:“您也在政府机关里当领导吧?”
段志城不无自得地摆摆手,“什么领导,就在区政府办公室挂个名罢了。”
杨昆也不问他在哪个区政府工作,只是呵呵地笑,“那也是领导了,看您这么年轻,前途无量啊。”
段志城谦逊了几句,见杨昆就此打住,没有流露出刻意巴结的意思,心里哂笑一声: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罢了。
既然起了轻视之心,他便没心思再跟杨昆虚与委蛇地浪费口水,假装不经意地随口说道:“以前去过几次易阳,记得离市区大概有……20公里?”
杨昆说:“直线距离差不多。”
段志城点点头,又问:“小杨你开车过来的还是……”
这句话里逐客的意思就很明显了,杨昆心里暗自鄙视,还以为他有多深的城府,也不过尔尔,嘴里却有一说一地答道:“坐公交车。”
按他临来前的打算,听到段志城这么问,很可能就此顺着他的语气主动提出告辞,也免得在这碍眼。
只是和对方互相言语试探一番之后,他反而对傅青梅和段志城之间的关系产生了一些兴趣。
从刚才的对话中不难判断,两个人彼此都很熟悉,却不是他一开始以为的那层关系,而他看她的眼神里也不乏红果果的欣赏和占有欲,傅青梅对他的态度却截然相反,有些厌恶,似乎还有一丝惧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等他想通这些关节,段志城看看窗外的天色,回头问傅青梅:“市区到易阳的车最晚几点开?我没坐过,不太了解,你知道不?”
见杨昆故意傻呵呵地笑,傅青梅白了他一眼,说:“好像跟我坐过似的,不过不用担心,一会没车的话,我送他回去。”
段志城眉头微皱,说:“来回好几十公里,你一个人开车不太安全,还是我去送吧,多少替你省些油钱。”
傅青梅说:“瞧不起我的驾驶技术?没事,大不了晚上不回来了呗,你说呢?”
最后一句却是看着杨昆问的。
见段志城脸上笑容一僵,杨昆暗呼大事不妙,心说不管你们俩之间有什么猫腻,反正不关老子屁事,替你傅大měi'nǚ挡枪又没啥实质xìng的好处,昆哥没兴趣当这冤大头。
神仙打架,咱们凡人还是有多远蹦多远的好。
假装没听出她话里的赌气成分,杨昆双手合什朝二人拜了拜,说:“您二位的好意,我心领了,离天黑还早,这会去车站应该还有车,也不用麻烦你们送,我自己打出租过去就行。”
站起来作势要走,没等傅、段二人开口,他又皱起眉头,说:“刚才在办公室喝了一肚子水,内急,也不知道这里的厕所在哪?”
傅青梅认真地看了他一眼,抬手把卫生间的位置指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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