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老头没有去牛王庄,而是直接去了打铁铺,来之前他们也都已经打听好了,这回这个医馆的事情,其实是打铁铺上的那位白老头说了算。
牛车驶到打铁铺下面的马路边,赶车的人对他们说:“上边那个青石院子就是打铁铺了。”
两人提着行李沿着那条砂石路走上去,不一会儿就到了那个青石大院外面。
透过院门,看到院子里有一口水井,两个年轻女人正蹲在水井边上洗衣服,院子的一边还摆了绣架,有人在绣花,另一边摆了棋桌,下棋的是一个小孩和一个老头,看棋的是一只大狼狗和一只猞猁,以及若干个闲散老头。
“你好,请问白老头是哪位。”那个从南方来的老头出声问道。
“找白老头啊?这会儿午睡还没起呢,你俩坐这儿等等呗?”院子里的人对这种情况也已经习以为常了,最近来找白老头看病的人不少,白老头有事外出或者是在休息的时候,大伙儿就会帮忙招呼一下,要么让他们坐下来等等,要么告诉他们下回什么时间过来合适。
“那行,我俩等等。”那北方老头率先走进院子,把行李随便往廊下一搁,就看下棋去了。他最近在他们家附近的一个公园里混得久了,也慢慢体会到了下棋的乐趣,从前他是不太喜欢这个的。
“咋样?你也会两下啊?”其他几个看棋的老头见他过来,就给他也腾出个位置。
“会一点。”那老头说道。他下棋的时间虽然不长,但颇有几分悟性,现在公园里的那些老头子,很多都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
正用两条前腿扒在桌边看下棋的那两只,先后回过头来看了这新来的老头一眼。
那只猞猁看起来骄傲,随便瞥一眼就转回头去了,那只狼狗谨慎些,用审视的目光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又把注意力集中到棋盘上,或者说是集中到棋盘旁边的那个碟子里,那里面这时候正放着这盘棋的赌注:五枚草莓蜜饯,以及一块猪肉脯。
那下棋的小孩这时候好像是碰到了难题,抓耳挠腮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那自己的一个車往前面挪了一格。
“哎,这么走不对。”那北方老头说道。
“咋,你会啊?”正在下棋的老常问他。
“会一点。”那北方老头还是那话。
“要不然你来玩玩?”老常说。
“没事,你玩,你玩。”眼馋归眼馋,客气还是要客气一下的。
“你来吧,趁这个机会,也验一验我这徒弟的本事。”常老头说着就站了起来。
“这娃娃是你教出来的啊?”那北方来的老头倒是不客气,老常一站起来,他就坐下去了。
“咋样,看着还成吧?”老常得意道。
“小小年纪的,有两下子。”那北方老头说道。
“既然是你玩,那你自己重新下赌注吧,我的东西我要收回来了。”老常说着就把碟子里的那块猪肉脯给拿走了。
“呜……”三毛和花花眼巴巴看着碟子里的那块肉脯被拿走,那可怜样。
“看我干啥?想吃肉叫猴娃子给你们挣。”常老头半点不带心软的。
猴娃子不说话,抬头看向那个新来的老头,等着他把赌注下下来。那北方老头在他随身的一个小包里掏了掏,掏出一罐子腰果,往那碟子里倒了些,就算是下注了。
三毛把鼻子凑过去闻了闻。“汪!”他轻快地吠了一声,对这一回的赌注表示满意。花花根本不用闻,只瞥了一眼便失去了兴趣,蔫蔫地趴到猴娃子蹲着的那条长凳上打盹去了。
这新来的老头到底有多深的棋力,刚开始的时候谁也不知道,就都搁一旁安静地看着,等他跟猴娃子过了两招之后,很多围观的老头子们就都看出来了,这丫其实就是个臭棋篓子,于是都兴致勃勃地摆出看热闹的表情。
“这么下下去,再来几罐子腰果也不够输的。”
“哎,我还当他多厉害呢。”
“挺会装相啊这老伙计。”
“就他这水平,还不如老肖呢。”
“也就能跟罗蒙他们玩玩。”
“我咋了?”这时候,罗蒙和肖树林也过来了,刚刚他俩在牛王池那边溜二郎的时候,听到一个赶牛车的人说,刚刚他拉了两个会中医的老头上了打铁铺,于是就过来看看。
“说你不会下棋呢。”院子里一个老头说道。
“不会下棋有啥,我儿子会就成了。”罗蒙这话就很有点炫耀的意思了。
他们这边说话的功夫,那北方来的老头这时候也感到有几分吃力了,刚刚他见这个孩子这么小,难免就有点把他给小瞧了,这时候真正对上,几招下来便知道厉害。
“将军。”猴娃子一匹马杀过去,直接就给他来了个将军。
“输了。”这老头左看右看也没找到活路,刚刚挺好一盘棋,被他几步就给下死了。
“老哥这是从北边来的吧?”罗蒙这时候适时搭话道。
“是啊,这娃娃是你儿子啊?你就是那老周吧?”那老头就着罗蒙给搭的梯子,很自然就从棋桌上下来了。
“没错,就是我。”罗蒙说道。
“听说你们这边要整一家医馆,我过来瞧瞧,还有刚刚在路上碰到的那位老哥。”那老头说道。
“您两位怎么称呼?”罗蒙问道。
“大名陆其虎。”那北方来的老头说道。
“我是李湘群。”那南方来的老头这时候也说话了。
“得,还有比我的名字更不像话的。”那陆其虎一听那李湘群的名字就乐了。
“您就是咱xx中医药大学的陆教授吧?久仰久仰。”那李湘群倒是一点都不介意对方嘲笑自己的名字。
这几个人就这么坐在院子里摆起了龙门阵,这鹿骑虎的名字虽然不靠谱,但是在中医药方面还是有些成就,早年是学植物学的,后来开始对中草药感兴趣,经过多年的潜心钻研,在行业中也具有了一定的知名度。
“您早年也是学植物的,咱彤城有个马丁良听说过吧?”罗蒙问他。
“不止听说过,十几年前,在b市的一个学术交流会上,还见过一回。”陆其虎说道。
“那感情好,过阵子等天气再热点,他就该上牛王庄了,到时候你俩好好喝一盅。”等过阵子天气再热点,牛王庄上的好东西再多点,马丁良就该来了。
“恕我冒昧问一句,这位常老先生莫非也是从b市来的?”这时候,那位一直都不怎么说话的,名叫李湘群的老头出声问道。
“没错。”罗蒙笑了笑,并没有多说。
“嘶……莫非就是那位……常胜将军?”李湘群小心的说了一个老常的外号,并没有直接说出他的名讳。
“啥?”听他这么一说,陆其虎差点没从凳子上跌下来,他是b市人,常胜将军的名头怎么会没听说过,只不过是没见过真人罢了,这会儿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山窝窝里,随便碰到一个会下棋的老头,哪个会往那方面去想?
看来这李香裙也不简单啊,陆老头随后又想,这丫看着闷声不响的,还挺有几分眼力,不像他,就知道瞎蹦跶。
看着这两人的反应,老周心里满意了,但凡是有几分真本事的,那肯定就有傲气,他得先让他们知道牛王庄的档次格调也是很高的,他们这回的这家医馆也不是闹着玩的。
另一边,肖树林正吃着他儿子给赢回来的赌注,陆老头的这个腰果不错,又香又脆很有味,把它和草莓蜜饯一起放到嘴里去嚼,滋味那叫一个好。
猴娃子窝在肖树林怀里,手里抱着那个碟子,一边自己吃着,一边还不忘喂给三毛几颗,花花就不用了,那家伙不太喜欢吃蜜饯和坚果。
等白老头起床了,罗蒙就把这两人领白老头那边去,叫他们自己聊着:“那我先去一趟镇上,等晚一点,再过来接你俩到牛王庄安顿。”
不管这俩人最后是不是能够留下来,今天晚上肯定是要在牛王庄休息的。
难得周末,猴娃子不用上课,老周一家三口也一起到镇上去逛逛,水牛镇上最近挺热闹的,听说今年过完年之后,又有一些年轻人选择留在镇上发展没再出去打工,街道上各种小店又新开了几家。
三人一狗一猞猁坐着牛车去到镇上,先去吃了点东西,中午不到十二点钟吃的饭,这会儿再垫垫,感觉肚子里能更充实点,老周一家三口都不是易胖体质,多吃一两顿也无妨,就是总跟着打牙祭的花花和三毛最近的体重有点叫人担心。
填饱了肚子,这一行又逛到了他们家医馆的施工现场,走进牛王亭的时候,刚好就看到一个年轻爸爸正抱着他家娃子,教他把一个钢镚往捐款箱里面放。
“咋,这么快就捐上了?”罗蒙笑道。
“这两天我见不少人往里边放钱了,也不知道箱子里这会儿能有多少钱?”一个戴着草帽过来帮忙的妇女笑着说道。
“你们都捐了?”罗蒙凑到那捐款箱上面去瞧了瞧,发现从外面根本瞧不出了里面的情况。
“要不打开来看看呗。”大伙儿也都挺新奇。
“这会儿就开啊?”罗蒙原本是打算留到开馆那天再开的,不过现在听到这些人说,这两天已经有不少人往里面放钱了,又担心有些人听到这样的传言起了歪心。
“开吧,要是没多少就再关上。”大伙儿玩笑道。
“可不是,真要有挺多钱,那就得趁早拿走才行,搁这儿也怪不安全的。”也有人这么说。
“那成。”罗蒙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便拿出钥匙,当众把这个捐款箱打开了。这个捐款箱两个锁,一个是密码锁,一个是普通锁。
捐款箱下面的小门一打开,马上就有许多十块二十块五十块的纸钞冒了出来,里面还掺杂着不少红色的百元钞票,罗蒙伸手掏了又掏,他前面的石桌上,那些新旧不一面额不等的钞票也慢慢堆成了一座小山,最后,竟然还从里面掏出几捋崭新整齐的百元钞票。
“这是谁捐的啊?”见罗蒙手边那一堆越叠越高的新钞,大伙儿纷纷围了过来,捐款的话,捐个几十几百都挺常见,这人也不知道是谁,一捐就是几万,而且还是以这种不留名的形式。
“点点吧,看有多少。”肖树林见罗蒙不说话,这时候便出声了。
罗蒙把那一堆新钞推给肖树林,自己就坐在石桌边上,一张一张地整理起那些零散的钞票。
这个社会从来不缺爱心,缺的就是信任。
无论是那一笔或者几笔不知来源的大额捐款也好,还是这些零散的小额捐款也好,都是大家对他的信任。因为相信他罗蒙会把这些钱真正用在需要帮助的病人们身上,所以才把自己的钱放进了这个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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