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今还算镇定:“沙尘暴,赶紧上车。”
卫来把匕首□□后腰别的皮鞘,瓜往编织筐里一扔,先关车门,末了跳进车子,把顶盖轰一声拉下。
车子外头更暗了,一片迷茫的姜黄色,有细小的沙粒扑在挡风玻璃上,卫来把车子往空地里开了一阵,停稳之后,打开前后车灯。
他知道沙暴中的紧急措施:避开车道,打亮车灯定位,以免那些试图冲过沙暴的车子撞过来。
岑今拽了个防护套把卫星电话罩住,又让卫来帮忙,撕了几个大的塑料袋,用透明胶带粘包住冷气机。
她的主次倒是抓的到位:一要通讯,二要冷气。
卫来觉得她小题大做:“车门已经关好了。”
他没见过沙暴,但新闻里有看过:沙暴来袭,待在家中,关好门窗,静候它过去就好。
岑今冷笑:“非洲北部是撒哈拉沙漠,这里的沙尘暴是世界上最大的,卫星云图都能拍的清清楚楚……”
卫来心里骂了句脏话。
不用她描述,他看见了。
正前方,沙墙滚滚,巨大的蘑菇云堆叠成近乎灰黑色的沙壁快速逼近,铺天盖地,像极了电影里的末日场景。
车子在万仞的沙墙之前,像根基不稳的一棵草芽。
卫来问:“会死人吗?”
“运气不好的话,会死。”
话音未落,车顶、车前盖和挡风玻璃上,响起噼啪的砸声,有大团黄色油漆样的粘稠脏雨,顺着玻璃下滑。
岑今低声解释:“沙暴顶端的那条亮线,说明有雨,但这里太干,下不大。”
果然,脏雨很快就停了,继之而来的是密集的细小沙粒,被强风裹挟着抽打车身,身侧头顶一片窸窸窣窣,像是啮齿动物快速啃磨。
这声音,听得卫来头皮发麻。
“我如果开车强冲,能冲过去吗?”
他曾经冲过雨云,那是难忘的经历,只眨眼功夫,冲出黑色的狂暴雨幕,一头扎进阳光万丈。
“沙暴范围太大的话,可能要冲15分钟以上。能见度低,车灯不管用,撞到障碍物等同自杀,而且风速大的时候,快速开动的车子容易被掀翻。”
“所以只能等着?”
“你还可以求神、祈祷。”
卫来苦笑,眼前全然黑下来的时候,他的手下意识攥起,耳内出现短时间的混杂耳鸣。
车子应该整个儿被吞进了沙暴腹心,车灯不管用,什么都看不见,伸手在眼前晃了晃,真正的不见五指。
鼻子里充斥沙土的味道,伸手摸脸,发觉皮肤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粘了一层细沙,电光石火间,他脑子里闪过那个西瓜。
完了,肯定不能吃了。
顿了顿,忽然觉得不对:周围太过安静,像是全世界只剩了他一个人。
“岑今?”
黑暗里,她低声回答:“这呢。”
卫来吁了一口气。
“不是沙暴吗?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天翻地覆飞沙走石他都能接受,但静成这样,心头有点发瘆。
岑今笑:“你紧张啊?”
他实话实说:“有一点。”
“可能是沙漠干雾,能见度完全消失,骆驼都会迷失方向——应该是暂时的,沙暴在往前走,狂风快到了……你不觉得四下黑漆漆的,像坐在电影院看电影吗?”
这种时候,她居然能想到电影院!
他只关心这车子能不能扛得住,对了,还有车载天线上那只小蜜蜂……
岑今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这是天灾,你担心也没用。我劝你省省力气。”
这无所谓的语气……卫来想开门把她推下去。
不过,好像确实担心也没什么用。
卫来往椅背上一靠,头枕的部位好硬,硌地他脖子疼。
刚说到什么?哦,看电影。
还真是他小时候的梦想。
“我在唐人街混饭吃的时候,听人讲起过电影院,屏幕怎么怎么大,有多少排椅子,心痒痒地想看。但没钱,饭都吃的东一口西一口,哪来的钱。”
岑今的呼吸轻浅,他知道她在听。
“后来有人教我偷溜进去,说那家电影院很杂,查票不严,让我一定要装的像。”
车门处咣当一声,是石块被风掀撞了过来。
风终于来了。
顷刻间就换了天地,无数的砂石打向车子,嚓嚓声像是这辈子都不会停,车灯的光渐渐显露,像被筛子筛薄的雾,被风吹的在沙里颠簸。
有几次,车身忽然轻了一下,他的心也随之一提,然后和轮胎一起触地。
“我就混在人群中,头昂的很高,装出一副很有钱很骄傲的样子……也许装的太过了,你懂的,没人看一场电影会骄傲成那样……”
岑今轻笑出声。
“检票员忽然在身后吼:站住!我撒腿就跑,影院在三楼,我顺着楼梯往下跑,心都要跳出来……后来踩滑了,滚到楼底,站起来一抹,一脸的血,是撞破鼻子了。”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根本没人追我。一张票,检票员才懒得追我连跑三层楼。”
“那你还跑?”
岑今觉得他是那种——抓住了就抓住了,还会笑着配合警-察,说“辛苦辛苦”。
卫来说:“我觉得被抓到了太丢人。”
“丢自己的人也就算了,无非就挨个耳光,或者踢两脚;骂你是没人养的野-种……也没错,我确实也没人养;但骂中-国人都是贼,就很不好意思了,一个人带累那么多人丢脸,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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