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样也好。夏梅为他生了这个女儿,可以救他的另一个女儿,所以……很好。
沈业定的唇角,缓缓的向上扬着。
玻璃……在下坠,他的视线,看到了那碎裂的玻璃,狠狠的扎进着她的身体之中,然后下一刻,她就那样倒在了血泊之中,浑身都浸透着鲜艳的红色,红得让他刺目,也红得让他……觉得眼前的世界,在刹那间变成了黑色……
黑暗……无穷无尽的黑暗……然后他什么都看不到了……
当夏琪是听到了君谨言的声音后,才醒过来的。迷迷糊糊中,她只听到了君谨言在喊着她的名字。
打开了床头灯,暖白的色的灯光,顿时倾泄在了床头。
夏琪只看到身旁的君谨言这会儿双眼紧闭着,额头上沁满着汗,连带着他额前的刘海都是湿哒哒的。他的双唇微张着,不断的叫唤着她的名字。
“谨言,谨言!”夏琪轻喊着,但是君谨言却依然还是紧闭着眸子,喊着她的名字。
是做噩梦吗?在她的记忆中,很少见到他做噩梦的。而他又到底梦到了什么呢,会是什么呢?
夏琪想着,随即却又发现,君谨言的眉头在越皱越紧,而他的汗,不止是额头处,还有脖颈、身上……而且汗在越来越多。
甚至他的脸色,血色都褪尽着,灯光下,白得几近透明。
“谨言,你醒醒。”她再一次地喊着,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手心,沾满了他额头的汗,湿湿的,而他的额头冰凉得很。
她心中有着隐隐的不安,正想着是再继续把他喊醒,还是先打电话给君家的家庭医生时,那双凤眸蓦地睁开了,漆黑的瞳孔,定定的看着她。
“你总算醒了,刚才吓死我了,你刚才是做了什么噩梦吗?梦到了什么?”夏琪一边说着,一边从床头柜处抽了几张纸巾,擦拭着君谨言满头的汗水。
然而奇怪的是,君谨言并没有回答。
他那漆黑的瞳孔中,印着的是她的脸孔。他在看她,他的眼睛分明是看到了她,而且视线一直都停留在她的脸上。可是……他的眼神,却让夏琪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就好像是空茫茫的一片,其实什么也没有看到。
如果不是他的视线是有焦距的,她甚至会觉得那双眼睛,就像是瞎子的眼睛似的。
“谨言,谨言!你听得到我声音吗?”夏琪有些急切地轻轻拍了拍君谨言的脸颊,希望他可以给她一些反应。可是越是喊着,她的心就越来越往下沉着。
因为他完全没有一点点的反应,整个人只是木木的躺在床上,如同没有灵魂似的,所剩下的,只是一具躯壳而已。
他的这个样子,让她猛然地想到了他小时候的样子,那个时候,他还有着自闭症,当她没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就会是这个样子的。因为有好几次,她曾有远远的见过他这种神态的样子。只是,唯一不同的是,当他一旦发现她的时候,眸子会有些发亮,而那空茫茫的感觉,也没这么强烈。他的视线,更会让她觉得,他是在很专注地看着她,强烈而渴盼的。
可是现在……
夏琪不明白君谨言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明明今天从医院回来的时候,一切还好好的,他除了担心她的伤之外,并没有什么异常的。
她的手摸着他的脸、他的身体,“是我啊,我是夏琪,你有看到我吗?有听到我的声音吗?”她喊着,可是他依然一动不动的。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夏琪当机立断,翻身下床,打算去拿手机,直接打电话先找君家的家庭医生过来看看。可就在她的身子背对着他的那一刻,君谨言那漆黑的瞳孔,倏然的一阵紧缩。
几乎是瞬间,他猛然的从床上爬起,像发了疯似的,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她。
“啊!”夏琪的口中发出一声惊呼声,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拉入了那熟悉的怀抱中。她的头被压在他的胸前,她的腰和后背,被他的手牢牢的圈住,他的手劲之大,几乎要勒断了她的骨头。
可是这会儿,夏琪没功夫去顾及自己身体疼痛的问题,她满脑子都是想确认他的情况。
“谨言,你先松手,先让我看看你。”她说着。
他的手却依然还是紧抱着她,“琪琪……琪琪……你还在,还在……”他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颤抖中,竟像是带着一丝哭腔似的。
“我一直都在啊。”她回道,因为一侧的耳朵正贴着他的胸膛,所以也就很清晰的听到他急促的心跳声,“怎么了,刚才是不是做噩梦了?”
噩梦?是啊,对他来说,就像是要毁尽全部的噩梦。梦中的情景,是他永永远远都不想见到的。那种害怕,那种绝望,还有那种宁愿被黑暗掩埋的心情……
“我梦到……你被落下来的玻璃……”砸到这两个字,怎么都没办法从他的口中吐出。就好像是在怕着,一旦说出来了,也许哪天,就会变成现实。
夏琪怔了怔。是因为白天的意外,所以他晚上才会做这样的噩梦吧。她以为之前安慰过他,就没事儿了,却没想到,这件事对他的影响力,远比她想象中的更大。
“只是梦而已,并不是真的。是你太担心我了,才会做这样的梦。而且不是都说,梦是和现实相反的么,所以,我一定不会有事情的。”夏琪柔声说着,好不容易总算是从他的怀里抬起了头。
可是这一抬头,她的身子却僵直住了。她有想过,他也许会落泪,以为他说话的声音,一直有着一种哭腔的哽咽。可是却没有想过,他脸上的泪水会如此之多。
他的脸上,布满了泪水,发红的眼眶中,还不断地有晶莹的泪珠涌出来。
啪嗒!啪嗒!
顺着他的脸颊,低落在他的锁骨、衣服,还有她的脸上……
灼烫的眼泪,简直就像是要烫伤她的肌肤一样。她见过他落泪哭泣的样子,他每一次的哭,总能让她心疼、心软、然后不知所措。
可是她却从来不见过他哭成这个样子,那是一种很碎心的哭泣,就像是被丢弃的孩子,在绝望中的哭泣。
她的心,又开始疼了起来,他的眼泪,让她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了。仅仅只是一个噩梦,就让他哭成了这样?
夏琪这会儿还被君谨言死死的抱住,压根没办法去那手帕纸巾的,于是只能抬起手,抹着他的眼泪,拼命地安抚着他,“别哭,别哭了,我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今天只是意外而已,我没那么容易出事的。为了你,我也一定会活得好好的。”
她的双手上,已经全是他的眼泪了。他的眼泪是那么地灼烫,可是他的脸,却还是冰冰凉凉。
浓黑的睫毛上还沾着晶莹的泪珠,君谨言定定的凝视着夏琪,好半晌,他的薄唇才微微张开,“会活很久很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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