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慕云特意从陆军医院转到博济医院,就是为了能让人来“看望”他。可现在又拉来三个警卫班,将来看望之人挡在门外,岂不是多此一举?
朱慕云当然不会做这无聊之事,他的目的只有一个,趁此机会放肆敛财。他受了伤,别人来看望,送点慰问金也是理所当然的。
被扣货之人,暂时见不到朱慕云。可是,那些普通商家,还是可以探视朱慕云的。甚至,其中有些人,就是接到通知,才知道朱慕云住院。
比如说恒昌源的董广宁,就收到了通知,朱慕云受伤住院,通知他下午三点到四点这段时间去博济医院看望。
“就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姚燕萍义愤填膺的说,受伤住院,别人有不来看望的权利吧?朱慕云倒好,让人打电话通知,这不是变相的索贿么。
“去看望一下也好,朱慕云虽然不再担任宪佐班长了,可他现在是经济检查班的翻译。我们要拿到免予检查的五个名单,以后肯定会跟他打交道。”董广宁缓缓的说。
“我去购置礼品。”姚燕萍无奈的说,朱慕云也就是在伪政府为官,要是在根据地,早就被送进牢房了。
“你觉得朱慕云会在乎我们的礼品么?直接包点钱吧,朱慕云的眼里只有钱。”董广宁无奈的说,朱慕云掌握着实权,恒昌源想完成上级交待的任务,还真的需要与朱慕云搞好关系才行。
像董广宁这样的人很多,接到电话后,还被要求在规定时间内,去博济医院“看望”朱慕云。
但是,有些想看望朱慕云的人,却一直没等到通知。比如说顾传儒,他家的当铺,因为有人当了把枪,竟然也被封了。顾传儒让儿子顾德铭去找朱慕云,想托个人情,让当铺重新开张。
乱世之时,当铺最是赚钱。盛世之古董,乱世之黄金,为了混口饭吃,很多人不惜将珍藏多年的宝贝拿出来,只为换点米钱。
“朱慕云受了伤住院了,不见外人。”顾德铭被逼得急了,只好如实相告。
“受伤了?怎么受的伤?”顾传儒诧异的说,朱慕云前几天还来家里,想让自己参与政府的后援会,在献金购机运动中捐款。
顾传儒当时嘴上答应得很好,但实际上不想参加。这种政治运动,还是先看看热闹比较好。就算一定要捐款,也要先看别人的做法。
“被人敲了一棍,差点死了。”顾德铭幸灾乐祸的说。
“怎么,朱慕云受伤,你好像很高兴?”顾传儒看出顾德铭莫名的高兴,有些不满的说。
上次朱慕云来家里拜访,顾德铭避而不见。朱慕云在古星,也算小有权势,不管如何,顾德铭与他有同学之谊,应该多多结交才对。可看顾德铭的态度,似乎对朱慕云有成见。
“他受不受伤跟我有什么关系?爸,朱慕云在古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都是因为给日本人当了翻译的缘故。”顾德铭突然说,朱慕云还在日语专修学校的时候,就已经在警察局当巡警。
毕业后,更是进了政保局经济处。那可是掌握全市货物进出的一个重要部门,朱慕云因此,从一个平头小百姓,一跃而为古星举足轻重之人物。
在别人眼里不知道,反正顾德铭觉得,朱慕云在古星这几年,算是很成功的。顾德铭毕业后,既没有接手家里的生意,也没有发挥所学之长。天天听戏溜狗,当着公子哥儿。
然而,朱慕云的成功,让他有些受不了。在学校时,他的成绩不在朱慕云之下。为何毕业才几年,朱慕云就能呼风唤雨,到顾家,连父亲都要陪着小心呢。
“怎么,你有了想法?”顾传儒说,顾德铭刚刚毕业时,他就有意让顾德铭给日本人做事。做个翻译,既轻松又能给顾家撑腰,何乐而不为呢。
“他能当翻译,为何我就不可能。经济检查班的班长大泽谷次郎,也是我的老师。你的事情,不用求朱慕云,我就可以给你搞定。”顾德铭自信的说。
“你与大泽谷次郎这么长没联系,他还能认你这个学生?我看,你还是找朱慕云比较好。”顾传儒毕竟老于世故,日本人一根筋,他们怎么会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而与中国人做交易呢。
顾德铭去找大泽谷次郎,毛遂自荐想给经济检查班当翻译。大泽谷次郎并没有马上答应,这件事,他当然得跟朱慕云商量之后才能决定。
朱慕云对顾德铭的行为也很意外,如果顾德铭直接来找自己,他还真的会考虑。毕竟,经济检查班确实需要翻译。他还兼着政保局的总务处长,不可能天天待在经济检查班吧?
然而,顾德铭直接找到了大泽谷次郎,这就耐人寻味了。显然,顾德铭不愿意找朱慕云,或者说,他不屑于找朱慕云。
“顾德铭有什么表示没有?”朱慕云随口问。
“拿了四盒点心。”大泽谷次郎淡淡的说,顾德铭还真是天真,真想凭师生之谊,就拿到经济检查班的翻译?
“想要做事,先得做人。此事不急,再等等看吧。”朱慕云说。
顾德铭提着四色礼物去拜见大泽谷次郎,并没想过要送多少钱。他觉得,朱慕云受伤住院,经济检查班缺翻译。自己是大泽谷次郎的学生,在学校成绩优异,比朱慕云有过之而无不及。朱慕云能当翻译,自己当然也可以。
然而,大泽谷次郎只是收下了礼物,并没有马上答复他。回到家后,顾德铭显得很沮丧。原本以为很简单的一件事,可为何却碰了壁呢。
“怎么,大泽谷次郎没答应?”顾传儒等顾德铭回来后,将他叫进了书房,问。
“说要考虑一下。”顾德铭说。
“朱慕云受伤,是不是你干的?”顾传儒突然问。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顾德铭张口结舌,躲躲闪闪的说。
“不要以为干得天衣无缝,今天已经有人来问话了。”顾传儒的目光,牢牢的盯着顾德铭。知子莫若父,顾德铭对朱慕云嫉恨,他当然知道。
“问什么话?”顾德铭吓了一跳,朱慕云被袭击一事,还真是他指使的。
“问了陈丰有没有去德明饭店。”顾传儒淡淡的说,看到顾德铭的神情,他心里已经知道了一切。
“怎么会这么快?我马上安排陈丰回乡下。”顾德铭忙不迭的说。
“晚了。你没注意,今天家外面,就有两个陌生人?你现在把陈丰送走,还没出城,人就得被抓走。朱慕云是什么人,你难道不知道?”顾传儒恨铁不成钢的说。
“我不服,凭什么朱慕云在你面前趾高气扬?”顾德铭恨恨的说。
“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朱慕云能有现在的地位,不仅仅是因为他会说一口流利的日语。日语只是一块敲门砖,很多事情需要自己去体会的。今天你在大泽谷次郎那里碰壁,就已经说明一切。”顾传儒叹息着说。
周志坚确实已经查到了这个陈丰,这种案子并不复杂,陈丰或许有一身武艺,但并没受过专业训练。袭击之前,他隐藏得很好。
可袭击朱慕云后,特别是听到德明饭店的服务生大声呼喊,他慌里慌张,将棍子一丢,迅速跑了回去。如果陈丰保持常态,或许很难被察觉。可他一跑,反而让人怀疑。
周志坚与陈丰接触后,虽然陈丰极力否认,可是周志坚心里已经有了底。他马上去博济医院,向朱慕云汇报了自己的发现。
“顾家的保镖?”朱慕云诧异的说,自己对顾家并没有恶意,至少在袭击之前,与顾家没任何过节。他与顾德铭还是同学,当初端木强担保,还向顾家借了十万法币。
严格意义上来说,自己还是顾家的主顾。只是让顾家支持献金购机运动,用不着如此报复自己吧。这种事,一旦败露,顾家将付出惨重的代价。难道说,顾传儒连这点都没想到?
顾传儒肯定能想到,此人老于世故,做事圆滑,肯定不会用如此偏激之手段。能指使人袭击自己的,恐怕是自己在日语专修学校的同学,一直瞧不起自己的顾德铭。
“我跟他接触过,对方很是慌乱。已经安排人将顾家监视起来了,只要他们敢动,马上就可以抓捕。”周志坚说。
“你都与他接触了,想必顾家很快就会有行动。”朱慕云微笑着说。
顾传儒得知顾德铭的行为后,很是焦急。如果顾德铭做得机密,不被人所知也就罢了。可现在,朱慕云的人都找到了陈丰,就差没有逮捕,至少说明对方已经有所怀疑。如果再不有所表示,恐怕下一步,就是逮捕顾德铭。
“你赶紧去找朱慕云,跟他解释清楚,就说陈丰是私自行动。”顾传儒当机立断的说。
“陈丰会答应么?”顾德铭诧异的说,关键时刻让陈丰一个人背黑锅,就算顾家对陈丰再好,他也不会同意吧。
“陈丰这边我自会去说,你只要跟朱慕云解释清楚就行。”顾传儒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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