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中易十分奇怪,柴玉娘刚被贬为了郡主,符太后竟然就把耶律瓶交到了她的手上,这里边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算计?
“朝廷想和契丹人议和?”李中易略微一想,随即明白了范质的想法。
在契丹人多年积威之下,以范质为首的文官集团,嘴巴虽然很硬,实际上,他们打心眼里畏惧契丹人的显赫军势。
现在,契丹人既然已经突破了雄、霸二州,整个大周帝国的北部腹地,就完全向耶律休哥敞开了大门。
前方的军报,雪片一般递入京城,契丹人打草谷的恶劣行径,既令人愤怒,又让文官集团感觉到恐惧。
万一,李中易此次北进,兵败于耶律休哥之手,帝都开封城,危矣!
至于,让柴玉娘带着耶律瓶,跟李中易一起北进,据李中易的猜测,不过是朝廷想留下一点颜面罢了。
大敌当前,朝廷不思集中国力御敌于国门之外,反而早早的就准备好了议和,连契丹的那位被俘虏的公主,都要当作和议的诚意,送给耶律休哥做见面。
主政的范质和符太后,其表现确实令李中易十分寒心,哪有刚刚开战,就打算议和的道理?
弱宋亡国的阴影始终笼罩在中原大地之上,李中易将脑袋搁在柴玉娘的胸前,沉默不语。
柴玉娘察觉到李中易的异常状况,轻声问他:“怎么了?”
李中易自然不可能和柴玉娘说出他的担忧,吻了吻她那美丽的锁骨,笑道:“我在想,卿清刚才喘得真好听。”
柴玉娘的俏脸刷的一下,红得发紫,她恶狠狠的在李中易肉多的肋下。用力掐了一把,骂道:“得了便宜还卖乖。奴家还没过门呢,你就如此的欺负人……”
她越想越窝火。越想越觉得委屈,屈起膝盖。顶到了李中易的肋排之上。
李中易促不及防,不禁闷闷的痛叫出声,赶忙将她严严实实的压住,不让这个野蛮的柴家长公主,继续施暴。
“太后为何为把耶律瓶交给你?”李中易知道玩笑开过了头,赶忙岔开话题。
柴玉娘背过俏脸,没理会李中易,李中易死皮赖脸的。在她比花还娇的玉体上,四处骚扰。
最终,柴玉娘败下阵来,喘着粗气说:“我哪里知道?皇嫂只是说,让我带着耶律瓶离开京城一段时间,避避风头。”
李中易听柴玉娘这么一说,当即明白,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范质必定会有后手。
果不其然,当晚。李中易陪着柴玉娘共进晚餐的时候,杨炯换乘平民使用的牛车,悄然来到大营外面。
“李相公。下官奉范相公之命,特来转达要事。”杨炯看了眼一直侍立于李中易身侧的李云潇,希望他自觉的退出大帐。
李云潇仿佛完全没有看见杨炯的眼色,他只听李中易的招呼,除此之外,谁都不鸟。
杨炯没招了,只得干巴巴的请求李中易:“李相公,范相公有要紧的话……”
李中易也只当听不懂杨炯话里的意思,淡淡的说:“哦。范相公有何吩咐?”
得了,杨炯彻底没了法子。他也知道,李云潇是李中易心腹中的心腹。嫡系中的嫡系,只得硬着头皮转达了范质的意思,“范相公说,李相公乃是国之柱石,朝廷仰赖之处颇多的。此战若是胜了契丹人,万事好说,若是战局一时不利,还望李相公妥善保全有用之身,留得青山在,何怕没柴烧?”
李中易低垂双目,杨炯的话,虽然说得婉转和隐晦,不过是句漂亮话而已。
所谓的战局一时不利,其实就是,战败的代名词罢了。范质希望李中易用耶律瓶换取自身的平安,也是希望李中易主动站出来,充当主动议和的替罪羊而已。
开平郡王李琼战败之后,晚景可谓是凄凉之极,差一点连嫡亲的孙女都要送给李中易做妾。
李中易心里明白得很,他若是在前方战败了,符太后岂能饶得了他的全家老小?
范质的话,说得比较含蓄,本质上,是在警告李中易:一旦战败,他就必须承担,替朝廷阵前议和的大罪过。
耶律瓶被范质塞进柴玉娘的手上,其目的是想,逼迫战败之后的李中易,把这位契丹公主,送给耶律休哥当作是人情。
这柴玉娘刚犯了大错,她又是李中易的未婚妻室,显然,范质所谋甚远,所图甚大!
李中易心里明白,他几次三番的挑战范质的权威,范质一直隐忍不发,等的就是如今的好时机。
嗯,范质不愧是老谋深算的超级政客一枚!
至于,把耶律瓶送到柴玉娘的手上,恐怕就是符太后的衔恨报复了吧?
柴玉娘公然挑衅符太后的权威,胆大包天的持弩威胁垂帘的太后;李中易也没把范质放在眼里,屡次主动出击,并且居然都占到了便宜。
符太后原本就痛恨李中易,再加上柴玉娘这么一闹,矛盾势必益发尖锐。
对于杨炯的传话,李中易自是左耳进,右耳出,压根就没当回事儿!
庙堂实力论,战败的名帅,好比脱了毛的凤凰,其待遇比鸡还不如,李琼就是鲜明的例子。
和契丹人主动议和,就目前的舆论环境而言,谁敢出头,谁的名声都会丑不可闻!
李中易目前的处境,某种意义赏罚来说,有点类似晚明时期的兵部尚书陈新甲。当时,正值洪承畴兵败辽东,举国震动之际,崇祯帝明明想讲和,却又不想承担骂名,就把陈新甲给推了出来。
结果,崇祯的密使——太仆少卿马绍瑜,从辽东发回来的议和密函,被陈新甲的书童误以为是“塘报”,传抄给了各省驻京的办事机构。
消息传开后。崇祯帝为了遮丑,断然宰了陈新甲灭口。
李中易以前跟在老首长身边的时候,经常在没事干的时候。看看明史。所以,他十分熟悉这段陈新甲被替罪羊的老典故。
没想到。比晚明时期早了好几百年的大周朝首相,居然也想对李中易采取相同的招数的。
世事实在是难料啊!
李中易早就打定了主意,他自然不可能当面回绝杨炯转达的无理要求,只是淡淡的说:“吾知道了。”
杨炯也早料到,李中易不可能痛痛快快的答应下来,这种机密的私下勾兑,只要稍微有点政治常识的官僚,都不可能给出准确的回答。
“李相公。范相公命下官转告于您,关键时刻,国事为重!”杨炯临走之前,再次提醒李中易。
李中易都懒得接话,直接吩咐李云潇:“送客!”
李云潇见杨炯站在原地发楞,就板着脸,把手一摆,沉声说:“杨提点,请吧!”
杨炯的本官是:提点五房公事堂后官,类似于内阁的秘书长。实权很大,品级却不高,比李云潇还差了一等。
按照官场的规矩。杨炯如果不是代表范质过来传话,他在李中易的面前,别说让座奉茶了,压根就只有站着回话的资格。
杨炯此行,原本也没有打算获得李中易明确的答复,他只是代表范质,阐明了一个观点:打了胜仗,啥都别说,必须重赏;若是打输了。李中易要想保住身家性命,就必须当议和的替罪羊。
此所谓。儒门官僚集团一直所贯彻的成王败寇逻辑,是也!
等杨炯走了之后。杨烈从帐后转出来,站到李中易的身旁,微笑着说:“老师,范相公不懂军务,未战已心虚。”
李中易从帅椅上站起身子,绕着帐内转了半圈,背着手说:“朝廷四面受敌,局势不妙啊!”
杨烈微微一楞,紧接着,明白了李中易的暗示,先帝驾崩之后,主少国疑,又是腹背受敌之局,范质显然有些乱了阵脚。
文官秉政,固然没有造反的力量,却也存在着,文人固有的致命弊病:不通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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