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钊记得朵儿说了那句,如果他敢拦她,她就要拼命!
他不会去拦她,他只是想,为什么她不冲过来打他?
江钊神情木然的穿上衣服,他记得自己明明上了车,司机说帮他把车开回九号公馆,怎么会一醒来就跟欧阳妍光光的睡在床上呢?
门被突然推开,是欧阳生和一个佣人,朵儿正骑着欧阳妍,江钊坐在床尾背对着这场打斗,想着自己想要想通的问题。
欧阳生进来一看见,气到血压陡然升高,指着床上的朵儿,大喝:“ 把这个疯婆子给我弄下来!”
江钊这时候站起来,抓住凶神恶煞往床靠近的佣人,淡淡道,“让她打嘛,打完那一个,还要打我,她才能出气。”
江钊将自己迅速的冷冻起来,他的声音接近于无情,不去劝也不去拉,他觉得朵儿是对的,他等她来打他,打到出完气为止。
阳去是馆。欧阳生的眼睛瞪成不可思议的圆:“江钊!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妍妍被她打?”
“我和欧阳妍都该打。”
“明明是你自己回来的!”欧阳生的话掷地有声。
江钊这时候像是很平静,“是不是我自己回来的,我不知道,晚上发生的事,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你一句不记得了,就把责任推干净了?”
“责任?我该负责任那一个现在连理智都没有了,我还需要对谁负责任?” 江钊的冷血是欧阳生没有想到的,在欧阳生的眼里,江钊是对欧阳妍有感情的,只是需要 一些催化剂,有人催化后,压抑住的感情就会爆-发。
“爷爷,救我。”欧阳妍几乎整个脸都肿了起来,面目全非。
欧阳生再次大喝一声:“把所有人都叫起来,将这个疯婆子给我扔出去!”
江钊看着欧阳生的眼睛,有些危险意味的笑了笑,“不劳您老人家动手。”
走到床头,拉住朵儿的手,温声说,“云朵,我们回家吧。”
回家?
家在哪里?
“你滚!”朵儿挣扎着要逃脱江钊的手,欧阳妍逮到机会便想反扑,江钊眼疾手快的松开朵儿,摁住了欧阳妍已经抬起的手,朵儿一瞧,又是一耳瓜子甩过去,“践人!这么不要脸的事你也做得出来,还有脸还手是不是?”
欧阳妍原本是豁出去了,这时候被江钊摁住了让朵儿打了之后却再也豁不出去了,歇斯底里的大叫:“爷爷!”
这时候屋外的佣人齐齐冲进屋子里,在欧阳生的指令下,都欲去拉开朵儿,江钊眸寒色冷,他还不能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整理好,但是他知道这时候朵儿需要发泄,任何人都不能拦着。
别人也不能伤着她。
长腿一抬,一脚踢在一个彪形大汉的小腹上,放下腿时拍了拍裤子,冷冷道,“这是我们三个人之间的事,其他人别管!”
“必须管!必须把这个云朵儿给我从欧阳家扔出去!”欧阳生的喝声再次爆开。
秦非言一看这架式不行,再装斯文装下去等出大事了,摘了鼻梁上的眼镜一扔,冲过去拽起拉住朵儿佣人的后衣领,拎住就往地下扔去,蹲下去,一拳就朝佣人的脸上招呼过去。
房间里顿时一片混乱,欧阳生是下了命令要把朵儿扔出去,可是没说要打江钊和秦非言,这两个少爷不是谁都敢动手的,即使是欧阳生下了命令打,下起手来也是不敢下重的。
江钊莫名的觉得自己有冤屈,不晓得是从哪里钻出来的情绪,就是觉得自己特别冤枉,时间跳动一格,他便觉得自己更冤枉,他若是真对欧阳妍还有什么非份之想,还有什么念头,今天从欧阳妍的床上爬起来,他二话不说,该他受的,他都受。
但是他没有!
他就想不通,他怎么能就上了欧阳妍的床了!
但现在太过于混乱,他想不通,他也需要发泄,在房里乱七八糟想要去拉开朵儿的人中,挑中一个就发泄,一个一个的揍。
朵儿依旧心无旁骛的打着小三。
江钊怒火冲天的打着想要把朵儿扔出欧阳家的下人。
朵儿打得很欢实,她把自己这些日子积下的所有愤怒和屈辱统统都发泄了出来,这一刻,她不想理智,不想后果,不想委曲求全,只想堂堂正正的做一回江太太!
两个男人为了让她打得欢实,手脚没有一刻停下过,房间里的摔摔打打朵儿根本听不见,这时候欧阳妍已经跟朵儿斗得横摆在床上了,朵儿依旧骑住欧阳妍,紧紧捉住她的手,看了一眼欧阳生,又笑睨屋子里乱七八糟的人一圈,凉薄的笑道,“你们想看看你们家小姐没穿内衣和内库的样子吗?我让你们开开眼好不好?”
欧阳生看看一屋子男男女女,抬手直指朵儿,指尖抖得像抽筋了一样,“云朵儿!你敢!”
“哈哈,四爷爷,您也想看?想看看您这个不要脸不知道羞耻的孙女 到底有副怎样的身材吗?你们都看看,是什么样的女人才可以勾引别人老公!”
“云朵儿,你这个粗俗的女人!”欧阳生觉得自己心脏病快要发作了。
朵儿慢悠悠扯着欧阳胸口的被子,“我是粗俗,玩不来你们这些人的高雅。”
欧阳妍急得大叫:“爷爷!叫他们出去!叫他们出去!”
“云朵儿你不要乱来!”
“我不乱来,我一点点往下拉,我不会直接给她掀开,我保证不乱来。”朵儿的脸上还有自己打的指痕,笑起来的时候,像是一朵罂-粟生出无数的刺来。
欧阳生想过多个结果,独独没有想到朵儿会这样豁出去的大闹,在他眼里,豪门丑闻是能遮掩绝不声张的,再加上朵儿的父亲又出事,她更不会去惹恼江钊。此时不敢再深想太多,让一屋子下人赶紧离开。他自己却不敢走。云朵儿疯了!
其实朵儿此时疯了一般的泼闹也是在拿刀凌迟自己。她想自己死得快些,死了就好了,死了再也不过这样的日子。
她想在死之前好好的奖励一下自己,把自己曾经压抑的人性全都释放出来!
这一刻她不为任何人,她只为她自己,为了她自己舒坦。
这一刻她不要做光鲜靓丽的江太太,她要做一个斗得过小三,打得过小三,杀得了小三的正房大太太。
哪怕只有一刻,哪怕以后再也不是,她也无所谓了。
江太太,她不做了!
朵儿是用尽了力,抽空了劲的打欧阳妍,她的头发从闯进来的马尾,到现在发圈不知所踪,一头长发披开,乱糟糟的,都汗湿了。
她的手心痛得发麻,欧阳妍的脸被她抽了多少下,她的心就被自己打了多少下,打在欧阳妍的每一巴掌,她都是在打自己,她骂欧阳妍犯贱, 也骂自己犯贱。她骂欧阳妍不要脸,也骂自己不要脸!
屋子里的人散去,朵儿所有力气瞬间被抽空,虚力一倒,朝后仰去。
江钊在欧阳妍还未坐起来的时候便迅速跪到床上,捞起朵儿便打横抱起,“非言,开车去。”
欧阳生拉住江钊,“江钊,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今天的事情,你必须得给我一个交待!”
江钊知道自己是着了道,眸子一眯,对长辈的尊敬一丝也没有了,有的是满满的挑衅,“告诉我,要什么交待?”
“你,你,你跟妍妍必须结婚!”
“ 四爷,您这是想我重婚呢?”江钊痞笑道,叫的是四爷,而非四爷爷。
欧阳生身躯一震,“江钊,你别以为这事情能算得了。”
“那就慢慢算!算清楚!”江钊抱着朵儿转身便快步穿过楼道,下楼。
上车后,江钊抱着昏睡的朵儿问秦非言,“云朵怎么找来的?”
秦非言摸了摸脸上的小淤痕,叹声道,“哥,嫂子找不到你,跑到城北公寓去了,后来打电话问我欧阳家的地址,在电话里哭,说我们欺负她,说如果我不带他来找你,她就闹到老宅去要欧阳家的地址。嫂子这次怕是伤到了,你说这事情怎么办?”
江钊坐在后排,把朵儿搂在怀里,手肘抬起托高她的头,偏头低下,挨着她的前额,另一手轻轻的摸着她脸上的指痕,耳际徘徊的都是她在欧阳家说的那两些话,她说对不起!对不起!
她说,还光了!
他不知道这时候怎么来压制胸腔里传来的疼痛,指腹下面的皮肤有奥凸不平的,她真狠得下心,下得去手,那是她自己的脸,她真下得去手。
他人就在她面前,她不打他,她打自己,她打欧阳妍,独独不打他。
他这时候就想把她摇醒了,摇醒了后让她狠狠的打他一顿,他该听她的,回家吃饭。他要什么面子,顾及什么世交,今天闹这一出,还不是把什么都之交都搞没了。
“我手机不是自己关的。”江钊的脸偎在朵儿脸上。
秦非言开着车,“我知道,至少你的工作手机从来不会关。欧阳家宅子的座机都打不通。哥,这事情我觉得是欧阳家联合起来给你下的套子。”
“我也知道了,欧阳生想逼我离婚,让我娶欧阳妍。”
“哥,那你娶妍姐吗?”
“我要娶她就不会在她回来海城了还跟云朵结婚。”
江钊知道这样带着朵儿回家云世诚要生气,但这个时候他必须带着朵儿回家,家里至少有个云世诚,朵儿多少会有些在意的,如果在外面,他不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他害怕,想着朵儿说的“还光了!”他就感到一阵害怕。
怀中的人有了异动,江钊坐直起来,醒来的朵儿要从江钊的怀里离开,挣扎无果,“江钊,你放开我!”
“云朵,别闹了,我们回家去,非言还在,不在这里闹好不好?”
“非言?非言什么都看到了,你还要装什么?”
“我们回去闹,随便你怎么闹,不在外面闹,行不行?”
“不行!江钊,你离我远点!”
江钊是个要面子的人,而且也不太会当着旁人的面说些什么哄女人的话,他会觉得丢脸,不管怎么说,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样子,这天下都是男人的,女人只要会持家,会奶孩子就行,不用像他母亲一样,做女强人,女强人太难侍候。
所以他觉得乖点的女人特别可爱。
他习惯了乖乖的朵儿,言听计从的朵儿。
但今天开始,朵儿不一样了。
“老婆,我们不闹了,我们回家再说。”即使是秦非言在,他还是哄她了。
回家?朵儿坐在江钊的腿上,被他牢牢的抱住,鼻子一抽,眼泪又滚了下来, 看着窗外外面退得极快的树影,灯影,千宅万户的高楼大厦,“ 我没有家了,我家的房子都被我卖光了。”
爸爸犯了事之后,家就没有了。
秦非言跟江钊多年兄弟做下来,自然知道江钊的性子,单手握着方向盘,把耳机线插进MP3里,耳塞塞进耳朵,开始听歌,时不时的哼几句。江钊言语虽是温柔,动作却很是粗鲁,怎么能制住怀里的女人不动,就怎么制。
“云朵,咱们是夫妻 ,咱们的结婚证是戳了钢印的。对吧?”
朵儿偏过头来,这时候认认真真的看着江钊的眼睛,他的眼神几时这样过,以前说这话的时候,霸道,戏谑,都有,独独没有无辜,可怜,现在明明可怜的人是她,他却可怜起来了。
这时候泛起来的苦笑,真是有一种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痛楚,这个男人还真是想享齐人之福啊,不过,她坚持不住了。
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他想这样霸道的抱着她,就抱吧。反正他习惯了,习惯了这么强势,习惯了要什么就有什么,要什么别人就要给什么。
只是以后,她不给了,也给不起了。
江钊看朵儿连架也不跟他吵了,她还笑,还摇头,独独不说话,不争执,不吵闹。一言不发。
这太安静,安静得他全身的毛孔都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恐惧,恐惧,他有过,那时候她出车祸,一直昏迷的时候,他天天都觉得恐惧。
他看她别开头去,只看着窗外,不挣扎,不反抗,不愤怒,只是缄默。
扶住她的肩,摇了摇,“ 云朵,你闹吧,你吵吧,我不管你了,你想闹就闹,行吗?你想怎么吵都可以。”
朵儿想把江钊的声音屏蔽在自己的鼓膜以外,可是没办法,不要说他的声音,他的呼吸都这样一寸寸的往她鼓膜里烧,“我该吵的,都吵过了,别说话了,让我静一下,江钊,让我静一下,好不好?”
不好,他不能让她静,她这一静下去,不知道要出什么事,他笑了笑,柔声说,“ 云朵,我们聊聊天吧,云朵,你说我们结婚这么久,我一直都忙,都没有去度过蜜月,现在人都流行度蜜月,我们商量一下,在办正婚前我们去哪里玩玩好不好? 我今年都没有休过长假,这些天我就把假期报上去,我们一起出去,我带你去散散心好不好?”
“云朵,你喜欢哪样的天气?是热带的风情,还是北欧的雪海?或者碧南的海,细软的沙滩?或者雨林?”
“云朵,你做吃的做得这么好,要不然我们多去几个国家,尝尽那些地方的美食,你这么聪明,一定会学得很正宗,以后在家里,我们也可以吃到正宗的外国菜了,一定会比五星大饭店做得棒。”
朵儿长长的抽了一声气,她的头发很乱,发质不好的地方显得很毛糙,这时候蓬乱的头发,显得脸很小,也很苍白。
她的肩一直都是耷拉着的,脖子也像没有骨头似的软软的,这一声长气,打断了江钊绘声绘色的演讲,“阿钊~”无力,轻叹,羸弱,微微的哽咽,淡淡的绝望,眸子里的水波茫茫把窗外的景色一圈圈的弄得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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