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风云突变,店中几人谁也没有料到,白净空本来稍占优势,但此刻被人生擒,全赖那对兄弟配合默契,几招间没有丝毫破绽,娄之英看了也不禁暗暗心惊:“若和这对兄弟对敌之人是我,这几下我该如何破解?似乎也无可破之法。”
那持刀兄弟朝白净空哈哈一笑,道:“你已被我们擒住,你服是不服?”白净空闭了双眼,闭口不答。
徐密此时投鼠忌器,只得抱拳道:“两位朋友,手下留情,万不可伤他性命。”
那持剑兄弟道:“我们互相切磋武艺,干吗取他性命?”
持刀兄弟道:“是啊,他只消告诉我们,朱七绝与猪八戒谁是哥哥,我们便放了他。”
白净空怒道:“士可杀不可辱。你们以二对一,又算什么英雄好汉。姓白的可不受你们言语侮辱,你们若是有种,快快拿刀把我杀了。”这几句说的言辞激烈,已堵死了自己的后路,娄之英暗道:“这白净空倒也硬朗。”
那持剑兄弟道:“你说我们以二打一?你们也是两人,为何不一起上来?我们兄弟打架,向来不曾落单,来一人是兄弟齐上,来十人也是兄弟齐上,又有什么不同?要怪只怪你那位脓包朋友。”
持刀兄弟道:“大哥,这人如此嘴硬,他今天要是答不出个所以然来,咱们必不放他。”
徐密此刻正苦苦思索对策,听那对兄弟屡对自己出言不逊,心下愤慨,忍不住道:“二位可是冲徐某来的吗?若是这样,便请放了这位朋友,要是惹恼了他的结拜大哥,嘿嘿,那可不是玩笑!”
那对兄弟一奇:“他的结拜大哥又是谁了?”
白净空“哼”了一声,道:“白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扬州船帮二帮主白净空便是在下,我的大哥,自然是帮主夏侯南了。你们若伤我一根寒毛,纵是到了天涯海角,大哥也必将你们碎尸万段!”
那持剑兄弟摇头道:“夏侯南?没听说过。”
那持刀兄弟朝徐密道:“你去把你们夏帮主叫来,他的兄弟不中用,答不出问题,他倒或许知道。”话音刚落,忽听有人扑嗤一笑,扭头一看,却是一位女子,原来正是虞可娉。
那持刀兄弟一愣,道:“咦,大哥,那看那位女子,倒和师傅的那幅图画有些像哩。”
持剑兄弟也道:“不错。那幅画叫什么来着?”
持刀兄弟沉思一阵,答道:“好像叫什么《西子浣纱》罢。”
持剑兄弟道:“对了对了,正是这个名字。”转头向虞姑娘道:“喂,小姑娘,你刚刚在笑什么?”
虞可娉笑道:“我笑你们两个不学无术,连百家姓都不知道。”
那持剑兄弟奇道:“赵钱孙李,周吴郑王,这个我们如何不知,小姑娘说话好没根据。”
虞可娉道:“夏侯明明是复姓,夏侯南复姓夏侯,你们却口称夏帮主,不是不学无术又是什么?”
那对兄弟一怔,互相对视一眼,低声道:“原来夏侯是复姓,我们却不知道。”神色难过,便好像做了错事一般。娄之英、徐密等都是心下大奇,心下均道:“难道这两人真是傻子不成?”
那持剑兄弟道:“多谢姑娘指教,咱兄弟感激不尽。”
持刀兄弟道:“大哥,这姑娘博学多才,咱们不妨问问她罢。姑娘,你给评评看,朱七绝和猪八戒,到底谁是兄长?”
娄之英听了不由得暗暗好笑:“夏侯是复姓,便是寻常孩童也都知道,到了他们眼里却变成了博学多才。”
虞可娉却盈盈一笑,答道:“依我看来,这两人不是兄弟。”
那对兄弟大急,齐声叫道:“什么?”
虞可娉又是一笑,道:“我说他们不是兄弟。朱七绝所姓的朱,乃是朱砂的朱,猪八戒所姓的猪,却是肥猪的猪,两人姓氏不同,怎么会是兄弟?汉代曾有位大帅叫做卫青,李唐太宗有位谏臣叫做魏征,这二人都是姓‘卫’,但却同音不同字,他们不是兄弟,朱七绝和猪八戒自然也不是。”
那对兄弟听她这一番解释,直听得面面相觑,沉思良久,颓然道:“原来如此。我们却没有想到。”神情大是沮丧。
徐密见此情景,心想机不可失,正欲开口说话,却见那持剑兄弟慢慢把剑放下,两人一起向白净空揖了三揖,齐声道:“原来他们不是兄弟,是我们自己弄错了。白大侠,适才咱们多有得罪,请你不要见怪。”
白净空得了自由,却是又气又笑,心想自己在这好端端地吃饭,却莫名其妙的和这两个混人打了一架,当真是倒霉透顶。
徐密凑到近前,压低声音道:“白二哥,要不要兄弟和你一同上前,再斗他一斗?”
白净空脸色微青,苦笑道:“这二人分明是傻子,我们又何必与他们计较?就此走吧。”他适才被人生擒,叫店中诸人一一看到,实是生平大辱,此时再也不愿在此多逗留一刻,给小二留了银两,向娄虞二人微一抱拳,转身朝店外走去。
徐密走到虞可娉面前,柔声道:“姑娘,适才多蒙援手,未知芳名可否示下……”
白净空心下暗恼,叱道:“徐兄,你走是不走?”徐密见白净空脸色难看,不敢再言,讪讪而去。
娄之英见那对兄弟虽然傻里傻气,但性情直爽,毫不作伪,心中不免有了亲近之意。此时店中已恢复如常,他忙招呼跑堂的过来,指着那对兄弟的背心说道:“这两位爷台的酒菜钱都算在我这儿罢。”桃源观医资颇丰,余仙虽是清修道士,却并不苛刻弟子,娄之英此次出得山来,所带银财不寡,是以毫不吝啬。
那对兄弟转过头来,脸有诧异之色,娄之英笑道:“两位兄台,你们好。”
那对兄弟知他和虞可娉是一路,看了看他二人,道:“你们吃完了没有?如不嫌弃,过来和咱兄弟同饮一杯如何?”
娄之英笑道:“如是最好。”吩咐酒保重新取过杯筷,和虞可娉一同移到那对兄弟的桌前坐下,互相请教姓名。
那兄弟中一人道:“在下叶明,这是我大哥叶聪。我们父母虽是寻常农人,可给我俩取得名字却是如此名副其实,当真是有先见之明了。”言语之中,大是得意。
娄之英微微一笑,道:“在下娄之英,这位是虞姑娘。”
叶明奇道:“咦,这位姑娘,你的名字真是奇怪,原来你就叫做‘姑娘’,你如此博学,你的父母却不大高明,连名字也取得这般庸俗。”
虞可娉笑道:“你这话说得全然不对,我的名字叫做‘可娉’,不叫‘姑娘’,此乃其一;再者,谁说名字就一定是父母所取?祖父外婆,姑伯姨舅,难道就不能给新生的婴孩起名么?我的名字便是爷爷取的。”宋时习俗,婴儿的名字往往由家族中声望最高的人取得,比如家中伯父官儿做的最大,就由伯父取名,舅舅的学问最高,便由舅舅取名,这番话说的丝毫没错,叶氏兄弟听了,心下又是不住地钦佩。
娄之英端起一杯水酒,说道:“恕在下眼拙,刚才二位所使的神兵利器,在下从未见过,不知可否告知一二?”他自幼习武,对武学之道自是兴趣极大,因此三句不离本行,便想套听那对兵器的来历。
叶聪哈哈大笑,道:“娄兄弟,你可真是识货,我们兄弟的这对宝贝,可说是天下无双。我手中的这把,叫做日月刀剑,名为剑,实为刀;二弟的兵器,叫做乾坤剑刀,名为刀,实则为剑,两者吹毛断发,削铁如泥,都是上古时铸造的利刃。”当下指手画脚,滔滔不绝的把两个兵器的好坏说了个遍。
叶明越听越是不喜,到后来神色已是大大的不悦,嗔道:“大哥,这玩意儿是我们的宝贝,你怎么随便就讲给人听?”
叶聪笑道:“二弟,你怎恁地小气,娄兄弟当咱们是朋友,说与他听又打什么紧?何况他内力深厚,咱们若与他对敌,这对兵器却不见得管用。”娄之英一奇,他适才丝毫没有显露功夫,别人只能从他的呼吸、行走等诸多细节中推断他的武功,但这只有那些内力高强的大宗师才能做到,这两兄弟适才和白净空动手,显然内力平平,却又如何能够得知?
叶明细细地看了看娄之英,道:“哦,原来如此。那大哥你与这位娄兄弟比,谁的内力高些?”
叶聪微一沉吟,道:“单我一人,只怕与娄兄弟半斤八两,但若我俩联手,当能胜之。”叶明点了点头。
娄之英心想这两兄弟说话不着边际,当真是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自己实在不知该怎么接口,正踌躇间,却听叶聪说道:“二弟,天色不早,差不多也该上路了。”叶明随口应了一声。
虞可娉奇道:“上路?这么晚了,你们要赶夜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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