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璧心中十分不悦,暗想我已向你赔过不是,可你始终喋喋不休,抓着话把儿不放,未免有些欺人太甚,于是双眉一挑,说道:“武术贵精不贵多,学的庞杂,未必便有过人之能。俗语说一招鲜吃遍天,楚某认为,任一武功若能练到极致,那便无往不利、无坚不摧,不知孙女侠怎么看?”
孙妙珍道:“武功精熟倒是没错,不过一项功夫练得久了,往往深入骨髓,临敌时难以变化,若被敌人抓住一招之错,那便极易脆败。”
楚怀璧哼了一声,道:“楚某的剑法虽不值一哂,但在西域大小数百战,倒凭着它不曾败过。中原的高人自多如过江之鲫,可若说能让楚某脆败,只怕也没那么容易罢!”
孙妙珍道:“小妹不过打个比方,功夫练到楚老师这般地步,自是难得的很了。俗话说遇高人不可交臂而失之,小妹眼下一时技痒,也想来讨教两招,不知楚老师意下如何?”
楚怀璧暗道:“说来说去你还是想替孙家庄找回场子,今日不如就让你姐弟心服口服,也免得在这听你没完没了地纠缠啰嗦!”于是言道:“讨教愧不敢当。适才听孙女侠一番言教,想来在武学一途必有独到造诣,楚某倒也真想见识见识。不知孙女侠使得什么兵刃?”原来他为人十分精细,眼见孙妙珍身无长物上得岩来,怕她在下面藏着什么神兵利器,自己可不能掉以轻心,不如就问个清楚,若有必要,自要再用回宝剑“雪竹青”,那便不怕暗中吃亏。岂料孙妙珍答道:“我不用兵刃,楚老师请吧。”
楚怀璧道:“哦,原来孙女侠擅长拳脚,好,楚某便和你斗一斗掌法。”
孙妙珍摇头道:“不,天池快剑是楚老师的成名绝技,我要讨教的便是剑法。”
楚怀璧一怔,疑道:“你要赤手空拳、用掌法拳技来和我的剑法过招?”
孙妙珍道:“也不是,我不出任何招式,但凭步法来接楚老师的剑招。”
楚怀璧心中大怒,喝道:“孙女侠,我敬你是武圣之女,与你始终好言相对,你怎消遣起楚某来了?”
孙妙珍正色道:“小妹绝非胡说。你我相较关乎到我孙家武功的名声,小妹又怎敢数典忘宗、拿祖传的技艺来开玩笑?实是真心实意向楚老师讨教!”
楚怀璧听她说的郑重,终于知道她不是说笑,暗想:“是你自己大言不惭,待会若是败了,还想再用兵刃和我比试,那楚某可要少陪了。”又见她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倒也不敢大意,主动舍长取短再提比试拳脚,于是微一拱手道:“既然如此,楚某便不长进一回,用我的快剑来领教孙女侠的妙招。不过咱们有言在先,楚某百招之内若不能胜出,那便也算作败了!”其实以他身份,用长剑而对方赤手,更又讲明不用招式,百招之数早已给足了面子。
孙妙珍把双手一背,道:“好啊,便请楚老师先进招罢!”楚怀璧毫不客气,挺起剑来直刺中宫,孙妙珍脚步一滑,斜身将这一剑躲过,楚怀璧连刺三剑,都被她轻描淡写地避开,不由得心中暗道:“好快的身法!看来这女子必有过人之处,她敢如此口出狂言,轻功必然了得,我可不能马虎大意!”想罢一剑紧似一剑,和孙妙珍上下翻飞,斗在了一处。
岩下众人中,孙氏兄妹素知大姊之能,粟尘亦和她颇有相交,但即若如此,也实不敢相信孙妙珍能不出一招战败楚怀璧,只有娄之英先前曾见过她赤手击退持剑的关风,知道此人犹在楚怀璧之上,孙妙珍就算不能取胜,撑过百招当是不难。程氏兄妹、方平、田崇等则与她只是初见,这时见了她的神技,都不禁瞧得呆了,程鹊低声问孙立琢道:“令姊的功夫也和你同出一门么?怎地瞧来不大相像……”
孙立琢道:“我大姊天赋异禀,学了什么往往都能举一反三,她身形如此飞快,就算和我所使的步法一样,瞧来也比我高明的多。哎呀,可惜、可惜……”原来楚怀璧连连出剑,一招使得略微猛了,被孙妙珍一闪,自己险些掉下岩来。他初时还想着为免对方难堪,出剑时多少收着狠辣,只想在六七十招时将她逼下崖去,大家脸上却都好看,可如今五十招已过,孙妙珍不但身法迅捷,脚步还时常踩在意想不到的方位,令他衔接每一个后招都十分别扭,这时再也顾不上颜面客套,直使出一十三式天池快剑来,只盼能一剑将她趁早击败。
孙妙珍边闪边道:“楚老师不是有一手绝世招数吗?缘何还不使出?”
楚怀璧知道她说的是那招绝技管中窥豹,心想必是适才我和孙立琢对决时被你瞧见了,此刻你要我使出来,我就偏偏不使,再说你已有了防备,这一招便打了折扣,若一击不中,不但惹人嘲笑,我更就此没有了杀手锏,你既然提到此招,只怕心里也是有所顾忌,我便留待后面出其不意刺出。想到此处顿时神台清明,又加紧了剑招,只等逼出那必胜的时机。
可他越是心急,就越适得其反,只觉孙妙珍处处都站在难以置信的方位,令他不由自主的直劈斜刺,倒像是引导着自己出招一般。他正想极力摆脱这等被动局面,却见孙妙珍倏忽间转到了自己身后,这时根本不假思索,脑中想也不想便回身一招“管中窥豹”直直刺出,心中连叫不好,想要撤回宝剑已然不及,右脚往前一踏却一脚踩空,原来不知不觉中两人已斗到了八仙崖边缘。楚怀璧虽从岩上摔落,但他毕竟有上乘武功在身,应变已出于本能,立起宝剑在崖壁上一钉,就势一个鹞子翻身,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岩下众人都瞧得呆了,不用一招一式而将天池派顶级高手逼下崖台,这绝技当真是闻所未闻。楚怀璧则面如死灰,暗想便是恩师贺经纶,也未必能有此修为,一时间心灰意冷,只觉自己练了大半辈子武功,到头来仍一无是处,当真是可悲可笑。孙妙珍此时也下得崖来,向楚怀璧躬身施礼道:“楚老师承让。”
楚怀璧索然道:“是楚某坐井观天了,孙家庄的绝学果然名不虚传,远胜我天池派武功!”
孙妙珍道:“楚老师言重了,先前你我便曾说过,武功门派没有高低之分,大家各有长短罢了。”
楚怀璧道:“是。武功没有贵贱之别,个人修为却有高低。是楚某自己学艺不精,没能掌握本派的精髓,实则我恩师所学多我百倍,天池绝学远非只有剑法。”
孙妙珍听他说的丧气,知道他此时心中有股无名火,只是无从发泄,于是说道:“楚老师说的哪里话,老师剑术之高,当世罕见,小妹能够侥幸得胜,全仗苦撑了九十余招,眼看就要混过百合之数,这才迫得老师冒险一击,失误掉下岩来,若在平地相较,小妹早败多时了!”
楚怀璧适才全力应战,早已忘了清点招数,顿时有些茫然,脱口道:“你我已拆了近百招了?”
岩下众人大多也未数过两人战了多少回合,只有田崇点头道:“不错,我刚刚曾在心中默记,楚大侠和孙女侠二人不多不少,恰恰战到九十九招!”
楚怀璧登时了然,知道孙妙珍故意拖到近百回合,好得以给自己按个口实,不要令天池派过于难堪,心中对她的敌意倒渐渐消退。可如此一来,岂不是说一切早在此人掌握,先前几十招时便可将自己轻松击败?直到此刻,他仍不敢相信天下间能有人有如此修为,只觉这场比武如梦幻一般,脑海中只回荡着一个疑问:自己勤修苦练这数十年,可都练对了吗?
孙妙珍见他脸上神色惊疑交加,忙道:“楚老师,好叫你得知,小妹并非本领强过了你,只因先前观看你和舍弟比试良久,寻到了老师功夫上的一处破绽,这才偷了个巧。否则以楚老师几十年的精修,小妹怎敢自不量力、狂言不出招式迎战?”
她这话说的倒也是实情,楚怀璧成名已久,在七大派弟子中也算出类拔萃,绝非泛泛之辈,纵使比孙妙珍逊色三分,但也无对方不出招式而自己持剑落败的道理。楚怀璧此时脑中混沌,一时未解其意,怔道:“什么破绽?”
孙妙珍道:“我在山头过来时,见你第一次和舍弟比剑,便用了回身斜刺的绝招,待到得岩下,你和舍弟二次比试,又是用的这招取胜,饶是舍弟小心提防,却仍躲不过这精妙一刺,敢问楚老师,那是什么招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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