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妙珍早在提防她发动暗器,纵然听她说话,也不敢放松警惕,果见她一句话未完,便射出了蜂锥,急忙双腿一点,纵起五尺多高,两枚毒针一前一后,堪堪从她鞋底掠过。
风泣血心中大骇,她这双臂发锥之技百无一失,纵使武林绝顶高手也极难躲过,适才娄之英不过仗着奇兵铁尺才逃过一劫,可这女子反应之敏、身法之快,实是天下罕有,当真是旷古不闻,这时来不及多想,紧跟着又是两枚毒针射出,这次矮了六寸,正要叫对手防不胜防。
孙妙珍刚刚回落地上,这两枚蜂锥一下一上,直奔她的腰眼和胸口,当真是跃也不是,避也不是。娄之英大叫道:“大姊当心!”想要将铁尺抛给她防护已然不及,就见孙妙珍就地一滚,两枚毒针从她上空飞闪而过。风泣血眼见第二针又被她避开,刚要再发,突然孙妙珍翻转身子,未等站起便双臂齐摆,原来她滚地的同时双手入怀,不知取出了什么物事,刚转过来便奋力掷出,这一下端地迅疾无比,风泣血来不及躲闪,本能的双臂一拢,护住头面胸口,但听“乒”、“乒”两声,那两个物事击中了她双臂,发出了一阵闷响,将两个机括打的粉碎。
风泣血脸色巨变,双臂震得发麻,她行走江湖之所以有恃无恐,全仗着这套蜂锥暗器保命,如今机括被废,对面又强手如林,叫她如何能不惊慌,这时心念一转,再不做他想,转身便向谷口狂奔,曹茉见她败北遁走,亦不和娄虞招呼,也追着她飞身而去,二人三晃两晃,片刻便已奔出了山谷。
孙妙珍伏在地上长吁了一口气,叹道:“惭愧,惭愧,我生平大小无数战,只今日这一战最为凶险。”
娄之英赶忙奔过去将她搀起,道:“大姊,你怎生知道我在这里的,可也是关公子放你上峰的么?”
孙妙珍一头雾水,道:“什么关公子?我却未曾见过。兄弟,如今不仅我到了,便是你义弟也上来啦。”
娄之英刚想问明情由,虞可娉突然想起一事,拍手道:“糟了!风泣血若滑到帽盔峰,随手破坏了机关,咱们可都要困在此处了!”
娄之英心头一震,刚要去追,孙妙珍拦道:“兄弟莫慌,咱们有法子下峰。”当即将上山前的过往说了一遍。
原来那日孙氏姐弟在龙溪河畔救了上官青,及后到神牛帮总舵做客,上官青讲起捉拿关楚兴的经过,谈到中途被人插手干预,而此人便是桃源观的娄之英,孙氏姐弟听闻他也正在巫山左近,忙细问情由,上官青却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邓奎淡然一笑,将实情和盘托出,原来这八台派的掌门公子品行不端,到处拈花惹草,前时正勾引了邓奎的二女儿,一番手段下来,将这无知少女玩弄的悲喜兼集,及后始乱终弃,再也不做理会。邓奎堂堂三大帮之主,如何肯吃这个暗亏?于是派了上官青和廖申前去捉他归案。这两人带着部属在集镇守了数日,好容易得盼关楚兴下得起云峰,不料突然杀出个娄之英搅局,二人更是因此反目不和,终于在龙溪河畔祸起萧墙,若不是孙氏姐弟赶到,这一役神牛帮只怕便要损失惨重。孙立琢听说关楚兴为人如此不堪,而娄之英却毫不知情,跟着他一起回家,势必凶多吉少,不由得担心起来,当即便要赶去救人,上官青连忙将其劝下,说道起云峰笔直高耸,寻常人兽根本无法攀上,还是得从长计议。孙氏姐弟忙细问此峰的地形山貌,上官青说他早已摸清,那里一座起云峰,一座帽盔峰,都是关家的地盘,若上起云峰,则必要从帽盔峰登入,山周早就部下重重关卡机关,都有重兵把守,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孙立琢初时还忧心忡忡,待听闻不过是山势险峻,这才如释重负,直叹吉人天照,见邓奎、上官青面现疑惑,忙解释道,他们带的神鸟毕方,惯能载人飞行,纵使山峰再高再险,有这两只神鸟助阵,也未必不能攀上。孙妙珍盘算时辰,只觉事不宜迟,恳求上官青带路,即刻便要赶去起云峰寻人,邓奎感念她姐弟扶危本帮之恩,点派了八十名帮众,供上官青调遣相助,于是众人策马出了神牛帮总舵,直扑起云峰而来。
待来到峰下,孙妙珍审断形势,知道毕方不能负重太多,一次只能驮一人上山,索性跟众人商定,自己和孙立琢骑飞鸟登峰,上官青则兵分两路,三十人留聚起云峰下以作接应,他另带五十人围住帽盔峰,备不时之需,若将人顺利救出则罢,一旦生了变动,这五十人立刻攻打帽盔山。孙妙玫挂念娄之英的安危,本想先行上峰,无奈毕方只能驮负一人,哥哥孙立琢乃两鸟之主,大姊孙妙珍武艺高深,自己替换任意一人,都不大妥当,于是只得作罢。此时天色已晚,孙妙珍姐弟分别骑上重黎、吴回,从起云峰山脚启程,毕方驮了人虽不能一飞冲天,但山崖沿途总有些许凸起凹陷,一般人兽自无法攀扶,于飞鸟却是极好的落脚点,两只毕方每飞起十来丈便踏在山棱处借力,如此起落数回,终于到了峰顶。
二人从背阴处登入,恰巧绕过了正面滑轮岗哨,孙妙珍见这里怪石横立,神鸟已无法前进,于是叮嘱孙立琢看好毕方,她独自一人摸索进山,这般探探寻寻,终于依稀听到人声,孙妙珍觅声悄悄潜入,正撞见娄之英跟风泣血争斗,这才拔刀相助,赶跑了这个劲敌。
娄之英听闻孙氏姐弟都到了,山下又有神牛帮的兵马助阵,心中喜不自胜,道:“大姊,那女魔头的机括已被打烂,事不宜迟,咱们不如趁此机会铲除这个邪教护教!”
三人循着足迹走出山谷,来到众多石屋跟前,就见这里冷冷清清,不似有人的模样,娄之英回忆道路,带着孙妙珍转过树林,那里正是滑轮竹车的所在,结果到了近前一看,不但接应操控的工匠们不在,就连竹车也都尽毁,缆绳一团漆黑,显是被火烧过,料想定是风泣血怕他们追寻,特意将机关破坏了。娄之英叹道:“这女魔头恁地决绝,这些竹车机关料来制造不易,没想她竟毫不犹豫,说毁便就毁了。”
虞可娉道:“她这叫多此一举,其实便守在帽盔峰上,咱们若敢坐车,她守株待兔也好,割断缆绳也罢,咱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又何必把这辛辛苦苦造出来的机关破坏?”
孙妙珍道:“我乘毕方上来,未曾想过坐什么竹车下去,咱们先寻立琢,速速离了此峰为上。”三人摸黑行到后山,孙妙珍口打呼哨,果然孙立琢从岩后转出,见了娄虞二人先是一喜,紧接着脸上一红,娄之英心中奇怪,但此时情势危急,也顾不上诉说私情,四人分跨两只神鸟,毕方驮了两人尽管吃力,好在下山可借下坠之势,到了山凹处仍略做歇脚,几个起落之后,有惊无险地回到了地面。
孙妙珍见山下寂静无声,料想并无异象,集合了起云峰下的神牛帮帮众,来寻上官青。上官青见他姐弟安然无恙地将人救回,一颗心这才落地,禀告说帽盔峰无甚异动,只等孙妙珍发令便可攻山,孙妙珍暗想夜黑山险,这八十人以下攻上,胜算极低,和娄之英微一商议,都觉无谓让神牛帮帮众拼死送命,于是下令撤兵,让上官青自行带人回水泊总舵。
娄之英这才问起孙氏姐弟来到川蜀的原由,孙妙珍直言特去给黄龙庄庄主程成贤贺寿,要娄虞跟自己同去,孙立琢听到此处,脸上又是一红,娄之英愈发纳闷,实不知他因何扭捏,这时上官青凑到近前,向孙妙珍道:“姜夫人,邓帮主听闻贤昆仲要给程老庄主贺寿,特命小人一同前往,以添喜庆,还望姜夫人应允。”原来邓奎早有意结纳黄龙庄,只是和程成贤私交不深,这次得此机会,一先备好了重礼,叮嘱上官青救完人之后,务必随之前往,是以他才有此一提。
孙妙珍一笑,道:“大家乃武林同道,有何不可?上官当家要去,咱们一齐走便是了。”上官青大喜,当即命两个管事带着帮众回去复命,自己则跟孙氏姐弟一同进川贺寿。
毕方庞大怯人,众人仍不走官道,尽从野林小路穿过,一路上娄之英见孙妙玫跟自己若即若离,孙立琢神情窘蹙,和以往大为不同,知道问他也不会明说,于是悄悄问孙妙珍缘由,孙妙珍笑道:“兄弟,你见我们为给程庄主贺寿兴师动众,又每每讲及此处,立琢便神情有异,很是奇怪是不是?呵呵,只因我这次来川蜀,一是为了拜寿,二来另有一件大事,乃是为立琢提亲。”
原来当日孙立琢和程鹊共处数日,二人一齐患难救人,互生了情愫,及后回到家中,不自禁地书信往来,越打越是火热,字里行间早已海誓山盟。他俩虽是江湖儿女,不拘繁文缛节,但婚配大事,仍不能私自做主,孙立琢惧怕父亲严厉,不敢向其直言,偷偷写信给大姊求助。孙妙珍当初早看出二人情投意合,这时更乐得撮合成全,当即回信邀弟弟同去黄龙庄,她长姊为大,代父母向程家提亲,孙立琢知道程庄主不日就将寿辰,一咬牙拼着被父亲责罚,叫上妹妹孙妙玫,再次私离孙家庄,到黄冈与姊姊汇合,姐弟三人共同赶赴川蜀。
娄之英听说有这等喜事,也替孙立琢高兴,不断地用言语挑逗试探,孙立琢见他似乎已知了实情,反倒顿觉轻松,主动吐露了此行的目的,一经说开,众年轻人再无拘谨,一路上欢声笑语,只有孙妙玫一人始终闷闷不乐。六人两鸟便这么穿林过水,行了数日,这一天终于到了川西松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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