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有何吩咐?”
“我是,特意来向清姐姐道歉的。”芙菱面露愧疚之色。
我沉吟点头,借此便问,“昔日颍汌突遭秦军夜袭,一夜之间全城尽失。阿礼曾推测,是军中出现细作,泄露军防所致。敢问,芙菱你,是否与此事有所干系?”
芙菱便坦承道,“各有所谋,清姐姐能体谅吧?”
我便道,“你这份胆识,我实不及。不过,在赵王宫蒙你解围,多谢。”
她轻笑道,“芙菱也是仔细权衡过,这忙,的确是值得一帮。”
“公主若无要事,我便先行一步了。”我笑了笑,准备离去。
她便拦道,“虽然我和清姐姐相处时日不多,但清姐姐的品行我早已了然于心,也明白当初王兄为何独独将八方密卷交于你手。能得王兄如此信赖之人,芙菱也同样敬佩。”
我默默听着。
“芙菱是王室中人,助王兄夺回密卷责无旁贷。我兄妹二人对密卷并无私心,皆是为匡正东秦社稷,这一点,和王长兄所谋并无二致。清姐姐何不成全王长兄遗志?”
如果前面种种是步步为营,那眼下就是一言攻心。
我对她不禁刮目相看,她这是以伯辰之名,迫我心甘情愿,为她所用。
我便道,“公子血海深仇一日未报,我一日不谈密卷归处。公主的确聪明过人,可不要急功近利才是。如若不然,也只是重蹈覆辙罢了。”
“今日殿上,公主未免有些得意忘形。赵王的地位和声望的确今非昔比,但他远在秦国,并无可观兵力加持,试问,究竟有多少能耐得以施展?”
“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公主不懂么?”
芙菱苦笑道,“清姐姐不知我昔日受过多少委屈。今日不趁此机会扬眉吐气一番,我如何甘心?”
我隐隐感觉到一丝心疼,又道,“邓高今日白白栽这一局,必不肯善罢甘休。”
“今日之内,务必和丞相商议,令邓孝成功受统领一职,并留驻王宫。若晚了,恐你和陛下,仍要受制于人。”
“此番紧迫我早已嘱咐过陛下,但他此刻怕是战战兢兢,犹疑不决。公主切记敦促!”
芙菱眉头微蹙,“是,清姐姐慢走!”
我看似漫无目的在王宫游走,实则不知不觉又到了灵均宫外。
我呆呆望着那清冷的门槛,终是没有进去。
抬脚,便见长秋孤身一人,立在前方。
我走了过去,叹气道,“难得你也记得这里。”
他颇为感慨,道,“不管你信不信,他是我唯一不曾恨过的秦人。”
我点头道,“这个世上,只有一种人会恨他。”
我们相望一眼,面色同样沉重。
“实在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我道,“长秋,你当我是小人之心也罢,我不得不劝你一句,如果你是为了密卷而来,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
他笑了笑,“你知道不知道,这世上也有一个人,不是为了它而千里迢迢赶来见你。”
我默不作声,继续走着。
“怪你不辞而别,我也只是来找你要个说法而已。”他转而道。
我无奈道,“我的眼中,只当长秋是儿时的伙伴,而我的心里,另有他人。”
“那又怎么样,我相信,人心也是会变的。”
他的嘴角一抹淡淡的微笑,看着漫不经心,却最是正经。
我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不多久,我想起来一件事,便问道,“你是如何使秦朗杀死周硕?芙菱才刚回宫,不应得知这个计划,更不可能将这计划告知你,对吧?”
他道,“芙菱的精明你自是体会过的。她岂会轻信他人,将如此机密透露给我知晓。”
我不解。
他便道,“是如今的秦王宫于我,早已没有秘密可言。”
他竟说得如此直白。
我不禁重新打量眼前这人,他浑身上下,随意间的一举一动,就连他不经意的挑眉和微笑,都显得神通莫测。
我暗暗猜想,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还是该害怕。
我默默盯着他,只有一个疑问,这人若与我为敌,我该如何是好?
“怎么了?”他忽凑上前来,与我四目相对。
我慌忙移开视线,一时语塞。
他却笑了,“你不用提防我。我是不会与你为敌的。”
在他面前,我就只是个极普通的人。每每对阵,总是觉得自己是个白痴,才明白这世上真的有自以为是。
我只好弱弱道,“但愿如此。”
他笑得更开心了,摇头道,“走吧,我送你出宫。”
不出我所料,邓高当天便将王宫上下所有禁军守卫,连同赢桑所居的长安殿所有侍从,全部撤换,重新调配。
直至邓孝受职,领兵驻守长安殿外,方一宿无事。
深夜,我独坐于房中,从袖口慢慢取出一物,置于手心静视。
白玉盘龙纹,朱丹永昌底。
明日游园,我便要靠它,坐实邓高不臣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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