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夏至吓了一跳:“大奶奶,您若是不去扬州,舅老爷、舅太太、表舅少爷和新表舅奶奶,非要急坏了不成。”
个中利害,罗锦言当然想到了,她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对的,可是她恨不能立刻就见到秦珏,她想他了,她真的想他了,她要趁他睡觉时,在他耳边说上一万句“对不起”。
她噗哧笑了,前世活了二十二岁,魂魄附在白牡丹上又有几年,今世已经十六岁,两世加在一起也有四十多岁,怎么还会有这么幼稚的想法呢?
夏至见她又是哭又是笑,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大奶奶小时候也没有这样过呢。
“那明天还去河南吗?”夏至小心翼翼地问道,如果大奶奶坚持去河南,她不用猜也知道,舅老爷和二表少爷不放心,肯定会让人一路追到河南,说不定身为新郎倌的二表少爷会亲自去追,这让新表舅奶奶如何自处?
罗锦言想了想,对夏至道:“李家的人还在吧,叫他们过来。”
夏至无奈,只好让人把李家派来接应的人叫了进来。
那几个人都是李家的老人了,最会察言观色,且,江南人柔声细语,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罗锦言终于决定先去扬州。
所有人全都松了口气,李家人安排带路船只,夏至忙着给罗锦言的眼睛消肿,管三平则趁没人注意,鬼鬼祟祟去放鸽子。
可惜他的鸽笼不知去向,清泉讨好地告诉他:“白九娘把鸽笼拿走了,还说奉大奶奶的吩咐,没到扬州之前,都不许您上岸。”
离开京城时轻装简行,管三平身边也没带小厮,他如果不是亲自上岸,就不能到官驿寄信,鸽子被收走了,官驿又不能去,大奶奶就是要让他不能向大爷打小报告。
管三平欲哭无泪,好在罗锦言让加快船速,船工轮流睡觉,昼夜行船,一刻不停,几日后终于到达扬州。
李青书带着人已经在码头等了几天,看到他时,罗锦言赧然,她差一点就让三表哥白等了。
“惜惜,你可来了,你若是再不来,我都不敢回家了,我爹说了,若是再过半个月你还没有到,就让我们几兄弟沿着运河一路寻找。”
罗锦言越发惭愧,她恨不得在扬州只住一天,就去河南的,现在看来,舅舅如果不把她留下住上十天半月,是不会放她走的。
到了李家,她换了衣裳,简单梳洗了便去见舅舅和舅母。李家除了李青越以外全都在。
李青风还是老样子,素色杭绸直裰,系着羊脂玉的玉佩,潇洒俊逸,笑容和煦。
常四娘穿着大红吉纹妆花褙子,梳着堕马髻,簪了两朵并蒂莲开的点翠花。
众人见面,少不得一番契阔,找了个机会,李青风对罗锦言道:“二哥真是担心你会半路跑去找姑爷。”
罗锦言面红耳赤,难道她的心思全都写在脸上了吗?
而与此同时,秦珏正和范光在对峙。
这次被冲毁的大堤是去年才花了大把银子加固的,周围几个县均受影响,范光是工部侍郎,去年加固河堤时他也曾亲临河南,据查,他去年新纳的两个姨娘,就是操河南口音的官话。
去年他根本不是来修河堤的,他是来风|流快活的。
现在出事了,范光频频写信,六百里加急送往京城,张长春截下信件,信是写给他的顶头上司李文忠的。
秦珏让汪鱼仿着范光的笔迹,重新给李文忠写信,告知李文忠,秦珏正在找寻知情工匠,要趁机把李阁老从工部尚书的位子上拉下来。
雨越下越大,开封知府不但没有令各县及时疏导百姓,反而暗自把自己的家眷和细软连夜送往洛阳。
行至半路,便遇到逃难的百姓,不知是谁喊出这是官老爷的家眷,又是一场混乱,知府家的女眷受到惊吓,金银细软被抱劫一空。
秦珏收到的最后一封信,是罗锦言去栖霞寺回来,管三平悄悄放走一只信鸽,告诉秦珏,罗锦言在栖霞寺见过明德和寂了两位大师。
雨势稍停,秦珏便去了大堤,河工们正在抓紧加固其他几处堤坝,他在大堤上守了三天,天气中乌云密布,眼看又要下雨,他这才退下来,回到临时搭起的帐篷里,就见空山拿了一封信,管三平又来信了。
罗锦言终于平安到达扬州。
很奇怪,这封信并非用信鸽送来,而是六百里加急从官驿寄过来的。
秦珏并不知道,管三平的鸽子已经被白九娘收缴了,他到了扬州终于能够上岸,拿了秦珏的名帖,请了李家的小厮到官驿寄信。
秦珏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虽然罗锦言离京不是来找他,初时他是有些别扭的,可是随着这边越来越凶险,他就庆幸她没有来。
他的妻子,本就是娇养着的,既然出来了,那就到江南走一走,李家定会锦衣玉食地照顾她,不比来这里陪他吃苦要好得多。
转眼又是十几天过去,天气依然没有放晴,这就意味着修缮的河堤无法牢固,豁口也越来越大。
霍英力主起用前户部侍郎廖静前往河南,早年廖静因为族兄廖川的事,在六部受到排挤,自请去湖南督办流民垦田。
廖静到了河南,就知道他面临的是个烂摊子,霍英想趁机给他了断,要么官复原职,要么永远别想翻身。
大批灾民从开封附近的十几个县,向洛阳涌动,而开封屯积的米粮根本不够,从洛阳调来的米粮,还没进开封就被流民疯抢。
廖静终于在大堤上找到了秦珏,却四处找不到范光,他顾不上许多,对秦珏道:“我想请当地大户放粮,你可愿与我一起上奏?”
如果没有官府的批文,大户人家是不能私自放粮的,此时廖静并没有官复原职,而秦珏是都察院派来的,秦珏上折比他更有力。
秦珏二话不说,一口答应下来,当晚他和廖静写了奏折,派人即刻送往京城。
两人分手后,天空又飘起雨丝,秦珏叹了口气,准备回去睡觉。
他喊了一声若谷,身后却没有动静,秦珏屏住呼吸,嘴边浮起一丝冷笑,等了二十多天,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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