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
沈晔握着那张只写着一个字的纸条出了殿,没想到皇帝要查阮家,还是苏妤出的主意——后宫的恩怨纠葛他不清楚,却也多少听说这位云敏昭仪与娴妃最是亲厚,如今这般……
只得叹一声后宫还真是波谲云诡。
苏妤仍是每日到正暸殿听故事去,贺兰子珩在此事上“阴险”得很,每天给她讲的内容多则一回少则只有半回,讲得倒是生动形象,却耐不住几乎次次都卡在关键的位置上。弄得苏妤天天都恨得牙痒痒,心中忍不住骂皇帝忒不厚道,可又实在想知道下文,次日也只好乖乖再去。
然则时日久了,苏妤心中憋着一口气,总要出一出才好。是以在皇帝晚上传她去的时候,她不咸不淡地丢了一句:“臣妾今日信期,不方便。”
理由正当。
可过了五天、十天、半个月……苏妤还是这话,贺兰子珩便忍不得了,阴恻恻地瞪着她道:“阿妤,你这信期半个月了。”
苏妤自知这谎话早晚得被戳破——且是眼巴巴地等着皇帝戳破。目下既是说了,她反是一笑:“那陛下先把那故事再给臣妾讲讲呗?”
“……”皇帝拗不过她,败下阵来,耐着性子拉着她坐下,继续讲那《燕东侠》的故事。
那晚当值的一众御前宫人都觉得心情甚佳,因为皇帝一口气给云敏昭仪讲了整整三个章回,且停下的部分也没有那么吊人胃口。
众人暗自舒口气,均觉得今晚可以安稳睡觉了,不会被那听到一半的故事折磨得死去活来。
贺兰子珩看苏妤听得心满意足,伸手揽向她的纤腰,孰料苏妤的手在他胳膊上一握,颌首道:“臣妾今日当真信期。”
“你……”皇帝切齿道,“半个月了!”
“嗯,半个月前是假的。”苏妤笑吟吟点头,“陛下不信可以去查起居注。”
……哪来的如此明目张胆欺君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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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出了砒霜一事,苏妤就没再去给佳瑜夫人问过安——不是她有意不去,是皇帝主动拦下了,理由自是“下毒一事还未查明,昭仪小心为好”。
彼时苏妤美目流转,不解道:“这事可真不像和佳瑜夫人有关系。”
“嗯。”皇帝点了点头,“反正你本来也不想去问安,不是么?”
……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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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事似乎再没引起什么别的影响,只是苏妤已有些日子没再去找过娴妃,娴妃似是察觉了什么,也没来主动找过她。
二人偶然在宫道上碰个面,也都是互一福身客气几句了事,再没有旁的什么话。
娴妃到底也是宫中有权有势的嫔妃,苏妤不见她,自有人要上赶着见她。
月上柳梢,偌大的院子里静静的,只余不时响起一声的蝉鸣在夜空中回荡。已经入夜,娴妃倒仍在正殿里坐着,而未去寝殿休息,似乎是在等什么。
过了须臾,有宫女轻轻叩响了紧闭的殿门:“娘娘,来了。”
阮月梨默了一默,方道:“请吧。”
殿门打开,一女子入了殿。这个时辰了,穿戴到仍整齐,入殿后恭恭敬敬朝娴妃一拜,口道:“娴妃娘娘大安。”
“免了。”娴妃道,那人起身间她轻轻一叹,才又说,“坐吧。”继而吩咐宫女,“给充华上好茶。”
楚氏衔笑落座了,二人相互无言许久,直到宫女奉了茶来、又退了出去,楚氏才清凌凌笑道:“娴妃娘娘这么晚找臣妾来,想是想好了?”
娴妃静了一会儿,口气生硬:“本宫不知道。”
“不知道?”楚氏嫣然笑道,“不知自己的心思么?”
娴妃不语。
楚氏面露了然之色,品了一口盏中香茶,又轻轻言说:“娘娘该瞧得清楚事。这些年,娘娘是怎么待那苏氏的?陛下不喜她的那些日子,后宫里人人都避着她,也就娘娘还待她好。如今得宠了,反过来就让禁军都尉府查苏家,娘娘您自己说,她可顾及情分么?”
娴妃听而不答,楚氏顿了一顿,又道:“哪个世家落到禁军都尉府里不得查出点事来?娘娘您的阮家,就当真那么干净?是,阮大人清廉,大抵寻不到什么真真正正的死罪。但娘娘您也该清楚,好多事,是不是死罪,是凭陛下一念。如今陛下可着劲地宠那苏氏,恨不能把她捧到天上去,她不喜欢的人,在陛下那儿还能落着好么?”
娴妃凝神,一时犹未答话,一直是楚氏絮絮说着。她一边说着,倒也一直观察着娴妃的神色,见娴妃如此,可见心中有所动摇,颌首又莞尔续说:“娘娘爱读书,大概比臣妾更清楚古往今来有多少人败在那些个小事上。便是远的不说,近的……叶家,这例还不够明白么?想当初叶家在朝中呼风唤雨、叶景秋在后宫执掌凤印,还不是死在一夕之间,若不是陛下还念着一些叶家往日的功勋,叶景秋怕是连葬也葬不得。”
楚氏说着抬了抬眸,面上浮起些许凛然笑意:“娘娘,您的阮家……若论功勋,怕是还远不及叶家吧?”
一语中的。娴妃蹙了蹙眉头,开口有些艰难:“你不必说了。”楚氏住了口,等着娴妃的话。娴妃啜了口茶平复了一番心绪,向她道,“本宫会这个时候找你来,便已是想明白了。本宫自认这些年待苏氏不薄——不止是不薄,本宫和充华透句底,这些年便是陛下再不喜她,本宫也是心中尊她为主母的。如今,是她不仁在先,本宫不能搭上阮家。”
楚氏面露欣然,赞了一句:“就知娘娘是明白人。娘娘的阮家、臣妾的楚家,岂有败在她手上的道理?且不说她苏家苟延残喘,便是她,也不过是个贬妻为妾的罢了,哪能由着她这么折腾?”
这番话说得轻蔑分明,娴妃不喜这样露骨的说法,缓缓点头,只应了一声:“是。”
楚氏觉出她的不快,一时有些讪讪。哑了哑声,复又笑道:“禁军都尉府查得紧,我们也再耽搁不得,早早收拾了她才好,以除后患。”
此番娴妃更是只点了头,连一个字也没有应。但有她点头便足矣,楚氏志得意满地起身,深深一福道了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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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了楚氏离开,娴妃身边的掌事宫女方回了殿,轻笑着说:“真瞧不出,楚充华竟还能言会道。”
“她哪有那样的本事?”娴妃森笑,“她若有本事算计这些,早在昭仪失宠那两年,她就报了失子之仇了,何至于等到此时?”
那宫女略一思索便知其意,点头道:“也对,那……”
“可见后面是有人教着她的。”娴妃说着又一声嗤笑,“这人倒也会找人用,用她除苏氏再好不过,本就恨之入骨。”
“也不知她究竟想干什么。”那宫女含笑说,娴妃淡淡道:“且先由着她安排去,不急于这一时。”
“那昭仪娘娘那边……”那宫女说到一半压低了声。
娴妃想了一想,提笔蘸了墨,在纸上写了一笔便交给她,道:“想个法子递过去,别让人起了疑。”
“诺。”那宫女一福,将那张纸折成了小小的一块,藏在袖中便告了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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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久以来,晨省昏定似乎成了一种时间上的尺度。如今没病没灾又不用晨省昏定,苏妤反倒过得有些乱。眼看已近子时却还是半点不困,很有耐心地陪子鱼玩着。
也不知子鱼近来哪学的这玩法,时不常地叼个玉珠之类的东西交给她——一看就是又拆了哪个宫女的首饰。交给她之后,便要她扔,然后它很是愉快地跑回去捡回来,她再扔、它再捡……
周而复始,往往能玩上一个时辰不嫌累。
那些珠子大多不大,最大的一颗也不过拇指大小,容易丢不说,只怕还容易被子鱼吃下去。是以过了两三天,苏妤觉得让子鱼天天这么去拆宫女的首饰不是个事,又怕它误食丧命,索性缝了个布的给它。
它玩起来就更开心了……
一来二去已玩了很久,子鱼的呼吸声都有些粗了,还是没玩够的样子。苏妤把它举起来笑道:“乖,不玩了,睡觉吧。”
“……咯。”子鱼的小粉鼻头搐了一搐,意思是不情愿。
“听话。”苏妤把它放回地上,自己则站起身,准备传宫人来服侍盥洗。
“咯……”子鱼却扭过头,朝她轻叫了一声,回过头望了望门口,又轻叫一声。
“折枝。”苏妤见状一唤,“去看看,是不是有人在外面。”
且子鱼这反应,估计还不是熟人。
远远听到折枝应了,好一阵子没动静,过了一会儿入了殿来,蹙着眉头看着手里那张纸道:“是娴妃娘娘送来的,不过……不过就一划,一个朝j□j斜的拱形……”
……朝j□j斜的拱形?苏妤一听,也不明白娴妃到底什么意思了。面脸疑惑地走过去探头一看,即是一边笑着一边夺过了那张纸,嗔怪道:“笨!看反了!”
看反了?折枝发懵地看过去,见苏妤将那张纸转了过来,折枝扔不明白什么意思——那上面只是一撇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近来惨遭编辑大人卖萌打滚儿的催更,悲痛之下,决定让陛下感受一下!
【成舒殿快讯】“陛下今儿个三更嘿!!!”
众宫女宦官八卦ing:然后呢?
徐幽蹲地、抱膝、画圈:然后……陛下还是没睡着昭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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