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廷试说道:“这个庞春来,全家皆被官府逼死,他一心一意要颠覆大明。赵贼便是此人教出来的,名为师徒,实则父子。李邦华同意招安,庞春来坚决反对招安。”
熊文灿问道:“别的反贼大官呢?”
“有些同意,有些反对,大概各占一半,”王廷试笑道,“难免有贪图高官厚禄者,既然能做朝廷命官,那还造什么反啊?”
熊文灿点头说:“这才正常。”
王廷试又说:“我观赵贼,是同意招安的,刚才演那一出,多半是漫天要价。”
两人又聊了许多细节,这才结伴回到院中。
临近中午,端来饭菜,有酒有肉。但对熊文灿而言,并不十分丰盛,甚至还显得特别寒酸。
庞春来、李邦华等人倒吃得高兴,他们平时的工作餐,虽然也有肉,但肯定不如这一顿。
下午随便参观,甚至可以翻阅公文。
熊文灿还真的跑去翻阅赋税册子,然后看得心惊不已。
赵瀚治下的田赋,收得居然比朝廷更高。但是不收人头税,也不收其他苛捐杂税。田亩数量出奇的多,显然隐田都被查出来了!
所谓摊丁入亩,就是把人头税,直接摊进田赋当中。
赵瀚这种政策,可以算摊丁入亩,因为赋税总额没有太大区别;但又不算摊丁入亩,因为“丁银”已经被取消。
而且由于清查隐田,取消士绅优待,即便赋税总额不变,农民需要缴纳的赋税,也远低于张居正的一条鞭税。
不仅是低于现在的一条鞭税,还远远低于张居正改革期间的一条鞭税!
继续翻阅税册,熊文灿发现山区的田赋很低,如果不额外征收杂税,山里的穷困百姓也能吃饱。
晚上回到卧室,熊文灿一直不说话。
“抚帅为何不言?”朱国勋问道。
熊文灿咽了咽口水,口干舌燥道:“大明江山,要变色了。”
朱国勋惊道:“赵贼?”
不管熊文灿的能力如何,若以公司做比喻,他都算大明这家集团公司的高管。
既然是高管,就看得懂财务报表。
大明集团已到破产边缘,而赵瀚这家小公司,财务状况却非常良好,而且好到有些可怕。不但是乡下的田赋,府城、县城的商税也可怕,因为那些大商人无法逃税了!
很神奇的是,虽然无法逃税,但大部分商贾,却极为拥护赵瀚的政策。
因为赵瀚治下的官吏,不会变着法的乱来,商贾需要缴纳的银子反而在减少。特别是那些背景不硬的中小型商贾,已然变成赵瀚的死忠支持者。
所以大明的赋税去哪儿了?
贪官污吏,士绅豪强!
当天晚上,熊文灿翻来覆去睡不着,暗自感慨:“李孟暗倒是上了一条好船,可惜我的族人却在四川。”
熊文灿虽然贪婪奢侈,但若能做从龙功臣,他也甘心把自家田产分出来。
跟登阁拜相、青史留名相比,家里那几千亩地算个屁!
思来想去,熊文灿决定结个善缘,在维持自己大明官帽的同时,私底下可以向赵瀚表达善意。万一今后用得着呢?
第二天下午,熊文灿终于见到赵瀚,这种想法变得更加强烈。
因为赵瀚太年轻了,有足够的时间争天下。即便不为自己着想,熊文灿也得给家族留退路,指不定就有哪个儿孙在新朝做官。
“赵总镇,久仰大名!”熊文灿抱拳笑道。
赵瀚笑着说:“彼此彼此!”
熊文灿问道:“能否你我单独说话?”
“当然可以,熊巡抚请。”赵瀚脸上笑容灿烂。
密室当中。
熊文灿开口就说:“我若在江西,请赵先生莫要攻打城池。作为回报,许多事情我可以当没看见。”
赵瀚顿时笑得更开心,因为这位巡抚太有趣了。当即回答说:“请君放心,我非但不会攻城掠地,反而会帮着官府剿灭其他贼寇。”
熊文灿立即会意。
就是说,江西出现别的反贼,赵瀚就会顺势把该地拿下,县城自然也会收入囊中,毕竟县城里的商税很多。
但是,朝廷依旧可以派来知县,只不过这个知县肯定被架空。
城池和土地,名义上归朝廷,实质上归赵瀚。
两个混蛋,心照不宣,就此达成密约。
至于银子肯定要给,熊文灿答应给一万两,而且还得允许他分期付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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