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的秦淮花街,因此不能直接取缔,但要勒令各家办理歌楼执照,原则上不准再做皮肉生意,而且不准束缚从业人员的人身自由。
当然,改变还是很明显的。
大量赚到钱的妓女,特别是那些名妓,纷纷选择从良过日子。她们不愁生活,只求正经做人。
宣传队伍离开,寇家则闭门商量。
寇母说道:“我听人说,江西风气开明,不太嫌弃贱户出身。女儿年方十五,还是处子,定能找到婆家。大官就不要指望了,去寻个媒人,打听吏员或者军官,牵线做媒成就一番姻缘。”
“嫁给吏员,那还不是要过苦日子?”寇父对此不同意。
寇母说道:“赵天王的吏员不一样,今后是可以做官的。专找那些江西来的吏员,说不定今后能当知县,到时候女儿就是知县夫人了。咱家里也有些积蓄,到时多给些嫁妆,女婿只是小吏,定然心中欢喜。这眼光要放长远,今日的吏,明日的官,咱们不亏。”
有这种想法的还真不少,南京城里的媒婆生意兴隆。
这些媒婆守在衙门附近,听到有说外地话的官吏,便上前询问是否婚配。而且赌咒发誓,虽然姑娘出身娼家,但绝对还是处子之身。
不仅如此,媒婆们还去守城士卒那里搭讪,问哪些当兵的还未娶妻。只要是什长以上的军职,哪些娼户之女就愿嫁。
秦淮八艳之一的卞玉京,此时才十三岁,父母都张罗着找人说媒了。
卞玉京,也是娼户之女。
什么出身宦官世家,都是文人美化。吴伟业的文章闪烁其词,邹枢就直白得多,讲明了卞玉京是“歌伎世家”。
不管是秦淮花街的乐户从良,还是全城家奴获得解放,其实都没闹出太大动静。
大部分人,贱籍虽然变成良籍,其实工作内容没有变化。
因为南京城里物价太高,工作也不好找,家奴变成了佣工,老老实实继续做下人。
英国工业革命,得先搞农业改革、圈地运动,把农民逼到城市才能发展工业。而在大明,这一步可以直接跳过,大城市里的人口都爆了。只缺工作,不缺人口。
城市户口清理运动,迅速推行开来。
赵瀚拿着新出炉的部分数据资料,顿时感觉头疼无比,南京的无业游民太多了!
城外,勋贵和军官的土地,正在分给佃户和军户,田亩数量还有些不够分。
吴应箕说道:“总镇,江南有大量荒地,不过田赋方面要区别对待。”
“江南居然有大量荒地?”赵瀚感到难以理解。
吴应箕详细解释道:“江南赋税太重,永乐朝之后,便有大量农户逃亡,大批耕地抛荒,豪强大户趁机强占抛荒土地。宣德皇帝改革,便招来流民耕种荒地,防止豪强大户兼并土地。”
“嘉靖年间,江南又有均田改制,当时是卓有成效的。但到了万历年间,又有大量土地抛荒。一是田赋太重,二是水利失修。”
“还有就是漕粮供应,江南多棉田,却要征收漕粮。最初,农户须卖棉买米,上交官府,期间受到多重盘剥。闹了很多年,才可卖棉交银子。”
“在此期间,大量农田抛荒。官府只能招募流民开垦,只要开垦荒地,本地农户五年免除赋税,外地农户十年免除赋税。总镇猜猜,这会闹出什么乱子?”
赵瀚想了想说:“士绅大族,勾结官员,以熟田充作荒田,以此来偷逃赋税。”
“正是,”吴应箕笑道,“不过还有更乱的,免除赋税的年限一到,农民立即把土地再次抛荒!”
赵瀚闻之愕然,随即摇头苦笑。
那可是农民自己家的田,自耕农都不当,主动抛荒土地,逃去外地做流民或者游民。可想而知赋税都多重!
不仅是朝廷收的税太重,大户还会飞洒诡寄,使得这些自耕农必须多次交税。而且,他们能分到的土地,都不是什么好田,就算只交正税也够呛。
还有就是,官府定的免税年限,差不多可使荒田变成熟田。这种时候,就会有豪强出来夺田,把田夺走之后,还让这些自耕农继续应差役,自耕农肯定是要逃跑的。
另外,垦荒流民属于外地人,常常被本地人欺负,也是种几天地就跑的原因之一。
地方官不断推出新政策,试图留住自耕农,打击士绅豪强。但都是刚开始有效果,几年、十几年以后就被钻空子。
江南这破地方很诡异,一方面人多地少,一方面大量抛荒土地。
大族们也很有意思,但凡遇到灾年,自家种的地,直接抛荒一半,剩下一半精耕细作。
什么叫自家种的地?
就是不租给佃户,让雇工去耕种,这种雇工实际就是家奴,每月管饭给少量工资而已。有时也称“雇奴”。
抛荒一半,耕作一半,这种耕种方法,被很多大族写进家训族规当中,将其视为一种传家秘诀般的经典操作。
吴应箕说道:“江南还有许多荒田,属于盐卤地。其实一些盐卤地,在好官的支持下,已经逐渐改善。但换一个庸官,立即被抛荒,因为庸官不减免田赋。”
“总镇应该酌情收取田赋,大量兴修水利,鼓励百姓开荒复熟,如此江南其实不太缺田。”
赵瀚对吴应箕愈发器重,点头说:“你把想法都写出来,我交给各级官员酌情施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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