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西苑。
正德在此养豹子,嘉靖在此修道法,万历在此开派对,天启在此当木匠。
崇祯自登基以来,几乎不涉足西苑。他立志要做勤政之君,认为西苑玩物丧志,于是西苑就变成了摆设。
而今,崇祯带着后妃,每天到西苑游湖。
天高气爽,和风吹拂,生活原来如此美好。
朝廷那一堆烂摊子,崇祯彻底撒手不管了。内廷交给司礼监,外廷交给内阁,随便他们怎么整,反正有没有皇帝都一个鸟样。
皇后和妃子们,私底下往往哭泣,她们知道活命时日无多。
但面对崇祯,她们又强颜欢笑。而且也没啥好争的,后宫变得极为和谐,居然学会了打麻将。
是的,打麻将。
这几年,王调鼎不仅给崇祯献书,还献上南方的许多新奇玩意儿。
此时此刻,皇后跟妃子们,就在南海子的琼华岛上打牌。往东几百米是煤山,历史上崇祯上吊的地方,不知他现在选没选好将死之地。
崇祯坐在窗前,眺望远方景色,身后是搓麻将的声音。
太阳透过树荫照进来,不时吹送阵阵湖风,崇祯靠在椅子上惬意无比。
他有时候会想,如果自己生在百年前,或许能这样安然度过一辈子。
崇祯翻开最新版《大同集》,这是王调鼎留下的。
“三原篇”带给崇祯极大震撼,他是“奉天承运皇帝”,赵瀚今后是“奉民承运皇帝”?
抛开一切成见,崇祯现在可以心平气和的看书。
他终于把《大同集》看进去了,也终于明白赵瀚为何会得势。但这没用,早十年明白也没用,“天”是他的法统来源,以民为本他就不是皇帝了。
合上书页,崇祯写下一道中旨,让随侍太监带出去,交给司礼监和内阁过目,然后拿去制敕房写成真正的诏书。
首辅薛国观看到圣旨内容,虽然震惊无比,却又不动声色,甚至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难怪皇帝近日不理朝政,难怪皇子皇女突然消失。
原来崇祯已经躺平了等死,还将公主下嫁给赵瀚,要册封那赵瀚做吴王。
薛国观认认真真草拟诏书,交给制敕房和司礼监制诏落印,然后让礼部雕刻“吴王”和“驸马都尉”大印。
几天时间,大印刻好。
礼部、司礼监、行人司、锦衣卫……这些机构打破了头,抢着去南京给赵瀚宣诏,一是可以跟新君结个善缘,二是可以趁机南下避难。
薛国观没想着离京,他在京城的浮财和产业,起码价值两三百万两银子。
他离开北京能去哪里?
回陕西送死吗?还是半路被匪寇劫道?
他只能蹲在京城,等待新君到来,然后麻溜献城立功。李自成来了是这样,赵瀚来了还是如此,反正谁来北京他就降谁。
当然,薛国观更希望赵瀚先来。
毕竟朝廷早就传遍了,江西赵天王不抢银子,只是要强行分地而已。若那李自成来了,多半得拿出一笔,流寇可是出了名精于抢掠。
由于崇祯不理朝政,官员们也自暴自弃了。
大量银子不多的官员,干脆挂印而走,拖家带口往南京跑。他们不是去从贼,而是去投靠大明吴王。
吴王的意义,大家都清楚。
朱元璋在登基之前就是吴王!
……
天津。
天津城被围了,起义军还堵住大运河,这些人来自辽东那边。
大量辽东百姓,跟随各堡守备将士,逃到山海关寻求避难。
山海关总兵马科,忧虑兵力不足,趁机招揽这些辽东兵,一下子扩兵好几千人。
但逃难百姓却无法安置,洪承畴试图搞屯垦。但他缺少粮食,只能安排两三千难民,其余难民都任其自生自灭。
这些辽东难民散开,朝着不同的方向乞讨。远离山海关之后,迅速衍变为南北两股起义军。
北边,没被洪承畴剿灭的贼首,带着两百多人的残部,从山里出来招收难民,再次壮大为数千人的力量。
南边,由于没有饭吃,这些难民自发起事。
一个断臂的退伍军人做首领,自称难民部队是“乞活军”。他们不杀百姓,甚至不杀地主,每到一地,就包围大地主的宅子,勒令地主赶紧交出粮食。
“先生,河道被乱民堵住了。”士子薛宗周焦急进舱汇报。
王调鼎微笑道:“莫慌,我出去看看。”
驸马冉兴让有些惊慌,忍不住说:“要不先退回通州?”
“不必。”王调鼎胸有成竹。
袁继咸根本不管这些,坐在那里教皇子和公主读书。
客船继续前行,很快就被包围。
王调鼎站在船头,傅山和薛宗周负剑立其左右。
王调鼎朗声说道:“把你们的头领叫来,我要送他一场大富贵。”
“你是谁?”一个乱民质问。
王调鼎并不回答,只是喊道:“插上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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