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观吉投靠新朝时,身份是长沙知县。数年过去,已经做到金陵府尹,正三品的首都实权市长。
他今天很兴奋,半夜就爬起来,穿上一身崭新的朝服照镜子。
天色未亮,便踱步出门。
他也是有名的清廉官员,上下班不带随从,也没有自己的私人轿子。一路踱步来到皇城外,绕着墙根走了一段,便来到一处小门,验明腰牌被守门侍卫放行。
门外站着不少人,都是官员的随从,他们不被允许进入。
也停着一些轿子,那是某些官员的私家大轿。
赵瀚只是禁止蓄奴,没有禁止坐轿,否则轿夫就要失业了。只要官员收入是合法所得,家里养着轿夫并无不妥,说白了就是些专职司机。
骑马上朝的官员,几乎可以说没有。
因为好马都被官府收走,用来维持骑兵部队,民间剩下的全是劣马。
杨观吉从午门侧方进入,被女官带去喝茶休息。
进入候朝室,里面已经有三十多人,闹哄哄跟菜市场似的,而且言谈之间都极为兴奋。
大同开国以来,今天属于第一次上朝。
李邦华这种故明大臣,肯定对上朝习以为常。但杨观吉这类官员,却感觉非常新鲜,他们才属于绝大多数。
“听说前明的早朝,四更天就要出门。”说话之人,是户部郎中陈良弼,在大同军拿下广东时投靠。
“何止,三更天就得起床。”安徽籍官员宣国柱说。这位的先祖,是元朝皇亲国戚,而且还是蓝眼睛的色目人。三百多年过去,除了眼眶稍微深些,其他相貌跟汉人没有区别。
江苏籍官员吴贞毓,不禁莞尔道:“咱们是不是来得太早了?”
“哈哈哈哈!”
众多官员大笑不止。
第一次上朝,大家都很激动。又怕起床太晚,错过朝会时间,会给皇帝留下负面印象。
这特么才早晨五点,已经来了三四十个,而朝会召开时间是八点钟。
杨观吉找椅子坐下,枯坐一阵,困意来袭,忍不住捂嘴打哈欠。他没有喝茶解乏,直接坐椅子上睡觉,对屋里的谈话声充耳不闻。
一直到七点二十分,终于有女官过来提醒:“众臣入内候朝!”
大臣们在桥边排队,庞春来站在最前方。
武官班次没几个人,因为都在前线打仗。就算是兵部官员,那也属于文官范围——武将可以转做兵部文官,前提是解除一切指挥职务。
过桥之后,又进应民门,在殿前广场继续列队等候。
大约七点四十分,有司仪官在敬天殿里喊:“众官上前!”
殿前侍卫用更大的嗓门喊道:“众官上前!”
没有鸣鞭三响,但礼乐保留。
礼乐官奏响庄严肃穆的音乐,阁部大臣们集体踏上丹陛,而其余大臣则在丹陛之外等候。
赵瀚慢悠悠踱步而来,坐在殿上的金銮宝座。
礼部的司仪官员,看着皇帝宝座旁边的时钟,分针终于指向八点整:“皇帝升殿!”
“皇帝升殿!”
“百官进殿!”
“百官进殿!”
一声接一声,迅速传到殿外,礼乐声再次变换节奏。
官员们发现,殿中竟然摆放着椅子,每把椅子还刻明了官职。
杨观吉的朝会班次,属于中等偏上。因为参加朝会的官员,除了特殊部门,品级至少得正五品以上,也即是中央部门的厅级官员。
跟着大部队进殿,谁都没去坐,而是庄严肃穆的排队站好。
大殿两侧,是礼乐班子。
皇帝宝座的侧下方,是记录朝会的曹官(类似大明给事中)。曹官此刻也放下毛笔,端正站立在桌案之后。
“百官行礼!”司仪官喊道。
杨观吉他们早就排练过,纷纷拱手作揖:“拜见陛下!”
赵瀚微笑道:“众卿免礼。赐座!”
司仪官大喊:“百官落座。”
礼乐声变得稍微舒缓,官员们纷纷坐下。
李邦华、钱谦益感慨不已,他们都是在大明上过朝的。得给皇帝下跪,跪完之后,还得全程站着上朝。
而今不用下跪,且每个人都有座,那种尊严感萦绕全身。
是的,钱谦益也有资格上朝,他身为翰林院博士,虽然不得干涉朝政,但品级却是比较高的。
赵瀚坐于金銮宝座,居高临下,笑着对百官说:“今日,是我朝第一次朝会,御膳房已经准备好膳食,散朝之后可以在皇城宴饮。上午不用坐班,但下午还得办公,每人限饮一杯酒。”
“谢陛下赐宴!”众官呼喊。
赵瀚心情比较愉快:“朕也没什么好说的,新朝初创,你我君臣齐心,开创一个盛世便是。朕欲超越贞观之治,卿等可有信心?”
“竭力辅佐,万死不辞!”
“臣必鞠躬尽瘁!”
“……”
这玩意儿没排练过,众官说话时五花八门。
一阵嘈杂之后,赵瀚拍拍扶手,司仪官立即大喊:“肃静!”
瞬间安静,无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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