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有与没有

在普通人，乃至一些自诩精通国际关系的媒体评论员看来，口木要与蛮度结盟，就得让蛮度在经济上摆脱对华国的依赖，取代华国成为蛮度的最大贸易伙伴，使蛮度更加重视与口木的关系，有足够的勇气与华国对抗。

这是最浅显的道理，也是最不可能达到的目的。

口木与蛮度一样，属于“外向型”经济体，既严重依赖进口资源，又迫切需要出口市场。要想取代华国，就得消化蛮度的初级工业产品，对口木来说，这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首先口木拥有规模庞大的初级工业，如果大量进口蛮度产品，将导致数以百万计的口木工人失业；其次口木的市场规模与国内消费能力远不如华国，能够消化的进口产品非常有限；第三口木无法取代华国在蛮度外贸体系中的地位，无法向蛮度提供包括电动汽车、电动飞机等电动商品在内的高端工业产品。

受这3个因素影响，口木永远不可能在经济领域取代华国。

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就会发现，蛮度在经济上依赖华国市场，实际上是在技术与产业结构上存在的严重缺，陷导致蛮度在经济上必须依赖某个“市场经济体”，不得不在经济上与华国合作，从而在政治上避免与华国对抗。

回顾华国与口木的发展过程就能发现，这种情况几乎在每个国家都存在。

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口木完全依附美国，除了口木是战败国、被美军占领之外，与口木在战后的产业结构缺陷存在密切关系。直到20世纪90年代，建立起完善的国家工业体系，在高端领域拥有足够强大的实力之后，口木经济才从根本上摆脱美国，获得了相对独立与重要的国际地位。

华国也不例外。进行产业结构调整之前，华国一直避免与美国直接对抗，往往在重大国际问题上采取回避态度，甚至容忍美国在周边地区建立战略封锁网。直到“电力革命”爆发、利用领先其他国家的电力技术进入国际高端制造业领域、打破西方国家对高端制造业的垄断之后，华国才真正登上大国舞台。

作为拥有17亿人口的国家，蛮度缺乏市场吗？

回答显然是否定的。只要蛮度经济实力得到提高，蛮度肯定会在未来某个时候取代华国，成为全球最大市场国。

问题是，在此之前，蛮度需要足够的时间。

更重要的是，发展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数十年的发展中，蛮度需要进口资源与高端工业产品，自然需要出口商品，至少在贸易上保持收支平衡，才不至于使国家破产。因为蛮度只能出口只有劳动力附加值的初级工业产品，所以需要一个庞大的海外市场。

对蛮度来说，华国是不可替代的。

反过来，对华国来说，蛮度却是可以替代的。

没有蛮度提供的廉价产品，华国还能从巴基斯坦、斯里兰卡、尼泊尔、孟加拉国、缅甸、老挝、越南、柬埔寨、朝鲜等国进口同样廉价的初级工业产品，这些国家也非常乐意取代蛮度，占领华国的初级消费品市场。

在此情况下，蛮度有胆量跟华国对抗吗？

很明显，蛮度需要的不是市场，而是进行产业结构调整所需的技术，特别是生产高端工业产品所需的先进技术。

能够为蛮度提供先进技术的只有华国、美国与欧盟（2025年底，法国与德国联合成立的“欧洲电力技术实验室”在先进蓄电池开发项目上取得突破性进展，研制出了第一块性能达到4级复合蓄电池的先进蓄电池，欧盟也因此成为华国与美国之后第三个能够生产先进蓄电池的实体）。

华国肯定不会为蛮度提供先进技术，甚至不打算为蛮度提供相关的制造工艺。

美国出于更加长远的考虑，一直在出售先进技术上有所保留。蛮度主动与华国改善关系之后，美国提高了对蛮度的防范。

欧盟则处于自身利益的考虑，没有向其他经济体提供先进技术的打算。

依靠自身实力，蛮度能否在20年内研制出复合蓄电池都是个问题。

当然，口木也存在这个问题。

虽然早在2019年，东京大学“电力实验室”制造出了第一块2级复合蓄电池，但是在随后的研究中，口木科研人员遇到了难以逾越的障碍。直到2026年，1名在“欧洲电力技术实验室”工作了5年的日侨回国，口木的科学家才发现，国家情报厅在数年前提供的绝密资料存在严重错误。

重重困难并没有吓倒口木历史上最伟大的首相。

早在2021年，村上贞正第一次正式访问蛮度，就与蛮度签署了几份重要协议，以转让方式向蛮度提供经济发展所需的重要技术，每年为15000名蛮度学生提供留学奖学金，资助蛮度国内的科研机构。

经过4年多的“准备”，半岛战争后，村上贞正加大了“公关”力度。

延迟4年，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基础工业过于薄弱，即便口木在2021年向蛮度提供先进工业技术，比如高精度数控车床、先进冶金工业、电子工业等先进技术，蛮度也无法将其转变为实际的工业生产能力。

2025年5月，村上贞正第二次访问蛮度。

趁此机会，上百家口木企业（绝大部分是国有企业）派代表随首相前往新德里，与蛮度政府与企业签署了数百份合作协议，其中过半数与高端产业有关。按照协议约定，口木将在未来10年内为蛮度提供振兴工业所需要的上千中尖端技术，其中包括口木引以为傲的先进电子技术与自动化技术。

此举，立即收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

2026年，口木与蛮度的贸易额增长57%，超越俄罗斯，成为蛮度的第四大贸易伙伴国。

“……按照保守估计，今年与蛮度的贸易额将增长70%以上，我们将超越欧盟，成为蛮度的第三大贸易伙伴国。最迟2030年，我们将仅次于支那，成为蛮度的第二大贸易伙伴国。按照我们掌握的蛮度出口数据，去年高端工业产品在出口中所占比例突破10%，有望在今年达到15%。照此速度发展，到2030年，蛮度将成为南亚地区最重要的出口国，经济自持能力提高到45%以上……”

听到村上贞正的干咳声，谷树良平回过神来。

村上阪塬提到的那几组数据，特别是估测数据，都是国家安全局“炮制”的，到底有多少依据，谷树良平都不太清楚。

“我们的电力研究项目能在什么时候取得突破？”村上贞正问得很直接。

“最快2030年。”村上阪塬回答得很爽快，“从去年开始，支那正式在民用市场上推销配备8级复合蓄电池的产品。虽然在出口上，支那仍然有很大限制，比如所有8级复合蓄电池只能送回支那本土或者在支那政府指定的海外工厂进行维护，但是在美国与欧盟均无法推出相关产品的情况下，支那仍然占据着最大市场份额。在电力技术方面，我们与支那的差距不但没有缩小，反而在迅速扩大。如果支那在三年之内取得新的突破，很有可能向国际市场推出更高级别的复合蓄电池，打压竞争对手，我们……”

“关键是有与没有的问题。”村上贞正打断了远房侄子的话，说道，“如果我们连最基本的有与没有都无法解决，又怎么与支那竞争，怎么追上支那？全世界都知道，支那能够占据高端市场，靠的就是先进的电力技术。不管是我们，还是蛮度，要想超过支那，必须在电力技术上取得突破。”

村上阪塬朝谷树良平看了过来。

“我们会督促科研部门，加快研制进度。”

“科学研究有自身的规律，一味催促只能欲速而不达。”村上贞正叹了口气，说道，“情报部门要在国外多想办法，不要仅盯着国内。既然我们起步晚，就应该尽量利用其他国家的科研成果，先缩小差距，再设法赶超。”

谷树良平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科研工作有自身的规律，情报工作也有自身的规律。再说了，华国、美国与欧盟都死死守住自己的技术，不肯拿出来分享。军情局至今都没有搞清楚美国与欧盟在复合蓄电池上的研制进度，口木国家安全局再厉害，也不会比军情局厉害吧。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支那正在不顾一切的为战争做准备。”村上贞正扫了眼参会人员，说道，“这不是一场我们想打的战争，却是一场我们不得不打的战争。上个月，支那刚刚在联合国提出削减核武器的相关议案，矛头直指我国。支那外交部长与国防部长先后在多个非正式场合放出风来，如果我国不能在短期内对销毁核武器做出正面回答，支那很有可能采取果断措施。毋庸置疑，这是支那放出的战争信号！”

包括谷树良平在内，众人的神色都严肃了起来。

村上贞正长出了口气，朝坐在村上阪塬旁边的首席防卫秘书大野冢雉夫看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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