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说客

不管新闻界如何评价共和国的“修宪运动”，在政治家眼里结果没有任何悬念可言。

相对而言，更值得重视的肯定是同时进行的对阿军售。

24日上午，共和国元首首席助理焦魃山在新闻发布会上接受记者采访时，n驻京记者就提到了对阿军售问题。因为当天上午，元首府已经将得到元首批准的军售案转交给了全体代表大会的军事委员会（军售案要首先获得军事委员会的支持，然后由军事委员会提交全体代表大会审议表决），所以焦魃山直言不讳的回答n的记者，表示共和国对阿军售并没破坏相关国际公约，也没有危害任何第三方利益，是受到国际贸易准则保护的正常贸易活动，不应该、也不会受任何国家影响。

一时之间，国际舆论为之哗然。

虽然在正式提交全体代表大会审议之前，不会公布军售合同的具体内容，但是按照西方新闻媒体的报道，焦魃山的回答已经说明，军售的真正规模很有可能超过了之前公布的官方消息。当然，n没有忘记鼓吹战争论调，宣称阿根廷引进先进武器装备，是在为战争做最后的准备。

西方新闻媒体的宣传产生了多大的效果，也许谁也说不清楚。

20年来，阿根廷每次从共和国引进武器装备之后，西方新闻媒体都会炒作一番，不厌其烦的预测战争即将爆发，结果每次预测都不攻自破。“狼来了”喊多了，自然失去了说服力，当“狼”真的来了，喊得再厉害也没人相信。

“狼”真的来了吗？

焦魃山回答n记者提问后大约20小时，布宜诺斯艾利斯时间25日凌晨2点过，裴承毅在阿军联络军官与军情局翻译的陪同下离开阿根廷首都，前往位于梅塞德斯郊外的阿军总参谋部。

对于阿根廷军方的积极行动，裴承毅也稍感意外。

接到阿方索的电话时，裴承毅正在与东方闻商量即将到达的军事顾问团其他人员的住宿问题。万幸的是，接到李存勋的电话后，裴承毅就料到阿根廷军方会非常积极，因此花了几个小时考虑相关问题。

前往阿根廷总参谋部的路上，裴承毅把白天考虑的事情仔细梳理了一番。

猜都不用猜，裴承毅就知道阿根廷军队正在为战争做准备，他要做的，就是在关键时刻发挥关键作用，帮助阿根廷下定决心。

因为早就与李存勋谈过，所以裴承毅不用专门与李存勋联系。

来到阿根廷总参谋部，裴承毅就被请到了会议室。见到在坐的阿根廷军人，感受到会场内的气氛，裴承毅就知道他的猜测肯定没错，阿根廷军方在是否通过军事行动收复马岛的问题上产生了分歧，需要一个具有说服力的人来帮他们做出决策，或者说为决策者提供做出决策的重要依据。虽然裴承毅没有见到阿根廷总统、也没有见到阿根廷的政府官员，发现这只是一次军队内部的闭门会议，但是以他这几天对阿根廷的了解，知道阿根廷总统塞隆很有可能也在总参谋部，只是没有进入会议室。

入座后，裴承毅决定先看看再说。

问题是，请他前来的阿方索并没有给他观察局势的机会。

“裴将军是总统邀请的最高军事顾问，不是外人，也就不用顾虑什么。”阿方索的神色有点激动，似乎才与某个人争吵过，“在这个房间内，只有裴将军拥有实战经验，而且谁也不能否认裴将军在半岛战争、口木战争与蛮度战争中立下的赫赫战功。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既然我们在关键问题上争执不下，不妨听听裴将军的意见。”

说完，阿方索把目光转向了裴承毅。

裴承毅也注意到，关注他的不仅有阿方索，其他阿根廷军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让裴承毅有点哭笑不得的是，阿方索连基本情况都没介绍就开始询问意见。做个比喻，就算裴承毅是手到病除的神医，也要在望闻问切之后才能对症下药吧。

“其实，我们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分歧。”特雷塞斯库看出了裴承毅的尴尬处境，赶紧说道，“我们刚刚收到消息，贵国元首已经批准了军售合同，如果不出所料的话，合同很快就能生效。所谓未雨绸缪，虽然我们仍然坚持以和平手段收复马岛，但是在没有选择的余地下，我们不得不考虑其他办法。实不相瞒，在某些问题上，我们有着不同的见解。请裴将军来，主要是想听听外界的意见。至于是否采取军事行动，还轮不到在场的军人决定，那是总统阁下的事情。”

听特雷塞斯库说完，裴承毅微微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裴将军，需要相关资料吗？”

裴承毅朝故意刁难的阿军陆军参谋长看了一眼，笑着说道：“如果我没猜错，各位请鄙人前来，主要想搞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通过军事行动收复马岛的把握有多大。显然，这不是一句话就能回答得了的问题。虽然我可以毫不迟疑的给各位一个百分比，但是作为贵军的朋友，我必须对自己的言行负责，也就不能做出轻率的举动。要弄清楚这个问题，我们首先得做到知己知彼。贵军的情况，我想在坐的各位比我清楚得多，也用不着多费唇舌。借此机会，我们可以详细探讨一下对手的情况。”

见到裴承毅直奔主题，在坐的阿根廷军人多露出了严肃的神色。

“作为马岛争端的当时方，我们首先就得考虑英国的军事实力。”裴承毅扫了周围的阿根廷军人一眼，说道，“毋庸置疑，作为五个核大国之一的英国，拥有阿根廷无法比拟的战略打击力量。当然，我们不必为之担忧，因为在伦敦会议之后，就算英国打算在战争中使用核武器，也得有所顾虑。更重要的是，共和国绝对不会袖手旁观，只要英国、以及暗中支持英国的某些西方国家不想让南大西洋上的冲突演变成全球范围内的战争，就不会在战争中使用毁灭性武器。”

对于这一论点，阿根廷军人都表示认同。

虽然阿根廷还没有加入集约集团，但是按照共和国与阿根廷签署的双边同盟条约，共和国有义务为阿根廷提供核保护伞。也就是说，阿根廷受到核威胁的时候，共和国将采取针锋相对的措施。

“归根结底，马岛冲突只是地区性冲突。”裴承毅喝了一口茶，说道，“不管是贵国还是英国，或者其他牵扯其中的国家，都不希望将地区冲突演变成大规模战争。事实上，现在也没有几个国家有能力承受大规模战争带来的严重损失。认清这一点，我们就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英国能够动员的，也就只有其常规军事力量，我们甚至有理由相信，英国最多动员海上与空中军事力量。”

“我就说过，只需要考虑英国海军的威胁。”特雷塞斯库一边说着，一边朝几名陆军将领看了过去。

裴承毅暗自苦笑了一下，说道：“理想情况下，我们确实只许呀考虑英国海军，关键问题是，就算只考虑英国海军，也没有任由大意轻敌。从规模上讲，英国海军在全球海军中的排名肯定在前五，如果按照作战实力计算，英国海军很有可能是世界上第三大海军，仅次于美国海军与共和国海军。别的不说，英国海军是除美国、共和国与俄罗斯之外，第四个拥有超级航母的海军。更重要的是，英国海军拥有三艘超级航母。虽然在一般情况下，只有一支航母战斗群处于战备状态，但是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英国提前淘汰三艘中型航母，不顾国家实力打造三航母战斗群，主要原因就是三艘中型航母的战备率并不高，而三艘超级航母在设计阶段就充分考虑了战时动员能力。如果我们掌握的情报没有错，英国海军能在一个月内完成动员工作，在四十五天之内派出三支航母战斗群。”

特雷塞斯库愣了一下，什么。

“除了航母，英国海军还拥有强大的水下力量，其现役的两级十二艘混合动力攻击潜艇的性能不比美国海军的差多少，达到了世界先进水平。另外，英国海军还拥有一支历史悠久、作风顽强的陆战队。虽然按照我的估计，只要共和国没有参战，美国就不会参战，但是在战事对英国不利的情况下，美国很有可能像半个世纪前那样，为英国提供包括军事情报在内的支持。也就是说，我们还得考虑美国的影响。”裴承毅长出了口气，说道，“综合各种因素，我们必须清楚的认识到，理想情况只存在于计划之中，现实中不可能出现理想情况，也就必须考虑更加糟糕的结果。”

“裴将军，你的看法是……”

裴承毅朝提问的阿方索看了一眼，说道：“在我看来，不管贵军有多么高超的斗志，收复马岛的军事行动都不会轻松到哪里去，甚至可以说，如果贵军没有从根本上认识到这场战争的艰巨性，肯定会自食苦果。”

“如此说来，我们还是应该进行外交努力？”

“不可否认，不管在什么时候，多值得通过外交努力达到目的。”裴承毅朝阿根廷陆军司令看了一眼，说道，“问题是，如果外交努力达不到目的，就应该牺牲国家利益吗？虽然作为军事顾问，我无权越俎代庖，替各位回答这个问题，但是作为军人，我可以明确无误的告诉各位，在共和国军人面前，根本不会存在这样的问题，因为对共和国军人来说，捍卫国家利益就是其基本职责。”

“裴将军，你也未免太小看阿根廷军人了！”

裴承毅淡淡一笑，说道：“我早就说过，不管在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小看贵军，更没有小看各位的意思。毫无疑问，各位的神色已经说明了问题。既然只能用战争的方式捍卫国家利益，我们就得保持清醒的头脑，认清现实情况，找出敌人的缺点，然后集中力量，利用敌人的缺点打垮敌人，获得最终的胜利。”

“在裴将军看来，英军的缺点是什么呢？”

看了眼特雷塞斯库，裴承毅说道：“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我来回答，我相信，在坐的各位都知道，南下远征的英军的致命缺陷。”

裴承毅这么一说，特雷塞斯库立即明白了过来。

阿方索微微皱了下眉头，说道：“既然如此，裴将军有什么好的建议呢？”

“建议？”裴承毅笑了笑，说道，“我的建议只有一个，那就是速战速决，绝对不要把一场能够在数日之内取得胜利的小规模海上冲突演变成一场无法收场的大规模战争，更不要让贵国承受太大的战争压力。”

“照裴将军的说法，我们有很大的胜算？”

“这得看具体怎么打。”裴承毅稍微迟疑了一下，说道，“换个方式来说，如果由我来指挥贵军作战，为了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作战行动，开战后，我会以突然袭击的方式，用突击部队攻占马岛，消灭岛上的驻军，控制主要军事目标，并且构筑防御阵地。毫无疑问，英国会迅速做出反应，在一个月、甚至半个月之内派出远征舰队。英国也有可能采取稳打稳扎的措施，毕竟现在的阿根廷不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的阿根廷，英国海军仓促上阵，只能遭受惨痛的失败。这个时候，我会想尽办法迫使英军提前出发，至少要迫使部分英军作战力量在做好充分准备之前南下，再设法歼灭提前南下的敌人。只要能在争夺制海权的战斗中重创英国海军，我要强调一点，关键是重创敌人，而不是夺取制海权。只要达到这个目的，胜利将指日可待。”

虽然裴承毅的分析很粗略，但是仍然让阿根廷军人眼前一亮。

“裴将军，你有多大的把握？”

“把握？”裴承毅淡淡一笑，说道，“这只是粗略得不能再粗略的战争设想，在没有具体计划的情况下，我不会做出任何形式的预测。”

“如此说来，裴将军也没有多大的把握。”阿根廷陆军司令帕托斯冷冷一笑，说道，“虽然裴将军率领贵军打赢了两场战争，但是我要说明的是，这里不是西太平洋、也不是北蛮度洋，而是南大西洋，我们要对付的也不是两个暴发户，而是历史悠久的英国。在我看来，裴将军的战争设想没有什么新意可言，无非就是上次马岛战争的翻版。更重要的是，裴将军忽略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半个世纪前，我们能够通过突然袭击的方式夺回马岛，是因为英国根本不相信我们的实力，认为我们绝对不会发起战争。与半个世纪前相比，英国早就在为战争做准备，马岛上的防御力量更加强大，就算我们能够发起突然袭击，也不大可能在毫无悬念的情况下夺回马岛。”

裴承毅微微皱了下眉头，没有与帕托斯争辩。

毫无疑问，帕托斯的观点让裴承毅有点难以相信，因为按照帕托斯的说法，等于承认了阿根廷陆军的无能。不管怎么说，裴承毅也不相信这样的话会从阿根廷陆军司令的嘴里说出来。如果不是李存勋早就打过招呼，帕托斯一直对陆军在国防现代化中受到的不公对待感到不满，借宣扬“危机论”为陆军争取更多的经费，不然裴承毅真要怀疑帕托斯是不是听从m夫人命令的007。

同样感到尴尬的还有阿方索与特雷塞斯库。

原因很简单，不管阿方索与特雷塞斯库有多么瞧不起陆军，也不可能在占了便宜的情况下还要卖乖。两人保持沉默的态度也让裴承毅相信，阿根廷总统塞隆肯定就在附近的某个房间内，正通过闭路电视观察着房间内众人的一言一行。

沉默了好一阵，裴承毅才说道：“帕托斯将军的话确实有道理，我也承认，我对南大西洋的了解远不如西太平洋与北蛮度洋，更重要的是，我是陆军军人，不是海军军人，而且从来没有指挥过海上战斗。只是有一点必须承认，那就是在马岛主权归属问题上，不管是我个人，还是共和国，都没有条件的支持贵国。我们也必须坚信，只有正义的一方才能获得最终的胜利。不管在什么时候，收复失地都是正义之举！”

经裴承毅这么一说，帕托斯的脸色好看了许多，房间内的气氛也缓和了许多。

“裴将军说得没错，我们不但要相信战争的正义性，还要有必胜的把握。”说着，特雷塞斯库朝阿方索递了个眼神。

阿方索没有迟疑，朝做在身边的军官低声吩咐了几句。

注意到两人的举动，裴承毅知道，别想在天亮前返回布宜诺斯艾利斯了。召开这次军事会议的肯定不是阿根廷军人，而是所有阿根廷军人宣誓效忠的总统。当然，积极推动战争的也不是军人，而是塞隆代表的政客。

如果不出所料的话，塞隆就要出面了。

裴承毅还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塞隆已经做出了决定，他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够替他说服军人的“说客”，扮演这个角色的正是远道而来的最高军事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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