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推倒重来

吃过晚饭，裴承毅让东方闻把顾问团的成员召集了起来。

虽然所有跟随过裴承毅的共和国军人、以及与裴承毅合作过的外国军人都认为，在共和国的知名将领中，裴承毅是最平易近人的一个，从不摆架子，也很少隐瞒手下，但是在处理重大事务的时候，裴承毅很有分寸，不应该告诉手下的，绝对一个字都不说。当然，需要让手下知道的，裴承毅也不会有丝毫隐瞒。

去会议室之前，裴承毅让东方闻把刚刚打蛮好的资料送了过去。

估摸着大部分军官都看完了资料，裴承毅才进了会议室。

“这是今天才获得的最新情报。”裴承毅扫了眼在坐的军人，说道，“如同大家看到的一样，虽然是最新的，但也是四年前的了。这告诉我们，这里是阿根廷，不是共和国，不要把情况想得太理想，必须做好最糟糕的准备。”

连裴承毅都如此认真，那些军官也个个表情严肃。

事实上，就算没有裴承毅的提醒，这些参加过蛮度战争的军官也能从刚刚看完的情报中得出同样的结论。

“不管情况如何，我们首先得认清自己的身份。”裴承毅稍微停顿了一下，说道，“虽然在上次会议上，我已经告诉大家，作为军事顾问，我们的职责捍卫阿根廷，而是尽一切努力协助阿根廷，但是今天我要再次提醒大家，我们只是军事顾问，冲锋陷阵的事情轮不到我们，抛头颅、洒热血的事情也轮不到我们，我们要做的，只是尽到职责，对得起每天上万的酬劳。”

说完，裴承毅首先笑了起来，会议室内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事实上，对98名顾问来说，认清身份确实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虽然第四次蛮巴战争后不久，共和国就打破惯例，向苏丹派遣了正规军事顾问团，而在此之前，共和国的情报机构向很多热点地区派遣了非正规军事顾问，20多年来，共和国军事顾问的身影无处不在，从伊朗的高原到中美洲的丛林、从中非的沙漠到刚果的雨林、从东南亚的沼泽到南美洲的山区，几乎每个热点地区都能有共和国的军事顾问。但是自从“曼谷事件”（军情局与cia交换绝密技术的那次行动）之后，向外派遣军事顾问的事情就由军情局负责，不再让总参谋部插手，军情局还因此成立了专门的管理机构。也就是说，活跃在世界各地的共和国军事顾问实际上是军情局的特工，而不是正规军人。事实上，2030年之后，也很少有正规军人参与涉外行动，甚至连军情局都有所收敛，把很多相对次要的涉外任务交给了华安公司这样的民间机构。

由此可见，共和国军人缺少担任军事顾问的经验。

别说那些校级军官，就连裴承毅也没有多少相关经验。虽然早在蛮度战争前，裴承毅就在巴基斯坦生活了2年，但是巴基斯坦的情况很特殊，而且裴承毅在巴基斯坦的正式身份是军事外交人员，而不是军事顾问（巴基斯坦也没有为裴承毅开工资），所以在巴基斯坦的工作经历没有多大帮助。

军事顾问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角色，有什么样的义务与责任？

裴承毅没有直接说出来，因为这些军官在出国前都接受过军情局的特殊培训，对涉外行动的基本情况多有所了解。在国际社会中，按照包括共和国与美国在内、被大部分国家承认的观点：由某国合法政府派遣、为非本籍的他国政府服务的军事顾问是介于职业军人与雇佣兵之间的军事人员，在军事冲突中，除非军事顾问参与雇佣作战行动，不然应该享受国际战争公约规定的相关权利、并且履行相应义务。也就是说，在不考虑军事顾问与服务国的基本关系，军事顾问就是职业军人，而不是雇佣兵。与职业军人相比，军事顾问最大的差别就是不需为服务国尽忠。

因为长期涉及对外行动，所以军情局早就制订了内容详细的“军事顾问行为守则”。

离开北京的时候，裴承毅就拿到了一份守则。虽然没有详细看完，但是按照东方闻的说法，除了需要格外注意的几个要点之外，只要做军人该做的与能做的事情，基本上就不会有遇到麻烦。

说白了，军事顾问就是得到国际社会认同的“雇佣军人”。

放松气氛后，裴承毅敲了敲桌子，说道：“该做什么，我们心里都有数，用不着我多罗嗦。这次会议主要是商讨阿根廷总参谋部在四年前制订的作战计划，找出其中的问题，提出可行的解决方案。当然，如果我没猜错，也许大家会认为，现在做这些是不是太早了？不管怎么说，战争是阿根廷的战争，如果阿根廷军队都没有紧迫意识，就算我们多么努力，也不会收到任何效果。虽然我不反对这样的观点，但是我们必须知道，提前做好准备，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得多。当然，也许有人会问，这份四年前的作战计划早已过时，阿根廷总参谋部不可能在四年内什么都不做吧？事实上，就已经掌握的情报来看，我们绝对不要对阿根廷总参谋部抱太大的希望。别的不说，连个具有实权的负责人都没有，阿根廷总参谋部还能够做出什么样的好事来？根据我的判断，我们得到的，很有可能就是阿根廷军队用来收复马岛的作战计划，就算有改动，也不会太大。毫无疑问，这份作战计划没有任何可行性而言，如果阿根廷军队按照该计划发起战争，结果可想而知。万幸的是，阿根廷不是单独在战斗，我们也绝对不会让最糟糕的情况发生。”

说完，裴承毅端起了茶杯。

“大家有什么想法就提出来吧。”东方闻接过话题，说道，“今天只是讨论，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不管观点正确与否，大家都积极一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东方闻发言的时候，裴承毅一边点头，一边观察手下的神色变化。

“裴将军，不会让我们在这份计划上修修补补吧？”

“那得看讨论结果。”裴承毅放下了茶杯，朝那名开阔的中校军官看了过去。如果裴承毅没有记错的话，那名空军中校叫龙宏恩，在蛮度战争中的表现很不错，战后论功行赏的时候，袁晨皓专门为他争取了晋升机会。“按照我的想法，到底是修改、还是推倒重来，主要由时间决定。计划中明确提到，如果不出现意外的话，战争将在上半年爆发。事实上，也几乎不会出现意外情况，因为阿根廷最近购买的军火很快就能交付，四月底就能运抵布宜诺斯艾利斯。非常可惜的是，我们在国外，而不是在国内，更不可能得到总参谋部的协助。考虑到各方面受到的限制，要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制订一套完整的作战计划，对我们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问题是，阿根廷的这套计划根本不具有可行性。”龙宏恩有点不依不饶。

裴承毅微微笑了一下，说道：“说说你的想法吧，我们一起讨论。”

“首先得肯定，不管阿根廷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以及准备如何达到目的，要想把战争控制在能够接受与容忍的范围之内，真正的主力绝对是空军，甚至可以说，一支强大的空军就能决定一切。”

裴承毅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否认龙宏恩的观点。

显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赞同龙宏恩的观点，只是那几名海军军官准备开口的时候，东方闻就朝他们投去了制止的目光。

“既然空中作战行动如此重要，在制订作战计划的时候，就应该以空中行动为主。”龙宏恩似乎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表情，或者压根就不在乎别人的感受。“毫无疑问，阿根廷总参谋部在制订作战计划的时候就忽略了主次。别的不说，该计划提到，行动开始后，首先由空军夺取制空权，然后用登陆舰与运输船把地面部队送上马岛，争取在英国的远征舰队到达之前歼灭岛上的驻军。暂且不看后面的作战行动，如果按照这套计划行动，就算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向岛上投送两个战斗旅，阿根廷陆军也很难在一个月之内打下马岛，甚至有可能在登陆作战行动中遭受惨败。结果可想而知，英国甚至不需要派远征舰队南下，只要有几艘攻击潜艇到达交战海域，阿根廷就将输掉整场战争。”

耐着性子听完，裴承毅笑了笑，没有急着表态。

注意到裴承毅的神色变化，龙宏恩也没有急着说下去。

这些跟着裴承毅参加过蛮度战争的军官都知道，如果裴承毅不急于发言就表明已经发现了问题。

“你的观点基本上正确，但是忽略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那就是现实。”裴承毅沉思了好一阵，才说道，“如果这是属于我们的战争，毫无疑问，根本不需要出动海军，甚至不需要动员太多的空中力量。战争开始后，一个空降旅就能打下马岛。问题是，这不是我们的战争，而是阿根廷的战争。更重要的是，这是四年前制订的作战计划。由此来看，通过常规登陆的方式占领马岛并不是大问题，或者说，阿根廷没有更好的选择。当然，必须承认，常规登陆根本不可能成功。”

听裴承毅这么一说，龙宏恩才松了口气。

“事实上，该计划最大的问题就在这里。”裴承毅长出口气，说道，“看完这些资料之后，我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要想以最理想的方式取得胜利，阿根廷军队还欠缺什么样的力量？毫无疑问，这是值得我们大家仔细考虑的问题。从龙宏恩中校的分析可以看出，阿根廷需要一支突击部队，而且是一支快速空中突击部队，如果能够为该部队配备一些装甲力量，那就再理想不过了。”

“光有突击部队还不行。”

裴承毅微微皱了下眉头，朝突然开口的陆军少校杨少勇看了过去。

与龙宏恩不同，杨少勇原本就是总参谋部的军官，而且在作战处工作。还是少尉军官的时候，杨少勇就是裴承毅的手下了。蛮度战争前，裴承毅在组建前线指挥部的时候，把杨少勇带了过去，并且让他协助袁晨皓。可惜的是，到巴基斯坦后不久，杨少勇就在一场车祸中摔断了左腿，等他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战争已经打了一半了，而原先给他准备的位置也交给了其他人，因此没有获得多少表现机会。战争结束后，除了分别获得一枚共和国与巴基斯坦的勋章外，并没获得晋升。

“空中突击作战，首先需要制空权，其次需要强大的空运保障能力。”因为与裴承毅认识了10多年，所以杨少勇显得很放松。“制空权方面，因为英国空军没有战略轰炸机，也没有航程远到能够从阿森松岛直飞马岛的远程战斗机，所以在英国的远征舰队到达前，阿根廷空军能够掌握绝对制空权。关键就是空运保障能力，而这也是阿根廷最缺乏的能力。投送作战部队的问题并不大，就算阿根廷没有多少运输机，只要动员民航力量，就能将部分民航客机改装成运输机，用来空投作战部队。只是，民航客机无法空投作战物资与大型装备，更不可能像运输机那样使用。也就是说，在考虑动用装甲部队的情况下，即便能够把作战人员送往马岛，以阿根廷军队的空运力量来说，也很难为其提供战斗保障。”

“你有解决办法吗？”裴承毅也问得很直接。

“如果不考虑大规模引进运输机，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提高部队的战斗力，最好能有一支擅长特种作战的突击部队。”

“毫无疑问，阿根廷没有这样的部队。”

杨少勇苦笑了一下，没再多说。

“不过这不是什么问题，我们正在想办法解决。”裴承毅呵呵一笑，说道，“讨论到这里，还没有人提到海上作战行动，看来我们都对阿根廷海军不抱多大希望。”

“不是不抱希望，而是海上作战的变数太大了。”

裴承毅朝发言的海军上校胡荆安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胡荆安的背景与龙宏恩比较相似，是在蛮度战争爆发前到裴承毅手下报道的。相对而言，在前线指挥部中，像胡荆安这样的海军军官没有多少表现机会，因为在整个战争中，海军的作战行动都由海军司令部负责，前线指挥部没有多少事可做。问题是，海军在战争中立下头功，而且林啸雷将是下任总参谋长，所以在战后获得晋升的海军军官最多。到底有好多呢？用流传的话来说，林啸雷不得不想方设法的用掉晋升指标。正是如此，像胡荆安这类没有参与舰队行动的军官都获得了晋升。

“虽然我也认为空中作战行动与突击行动非常重要，但是我们必须承认，不管前面打得多好，英国海军的三支航母战斗群不会始终留在朴茨茅斯港内，阿根廷要想取胜，就得在南大西洋上干掉英国远征舰队。”胡荆安稍微停顿了一下，说道，“阿根廷海军的实力确实不敢恭维，但是谁也不能否认十六艘电动潜艇的威胁，特别是其中八艘较为先进的‘圣胡安’级电动攻击潜艇。即便阿根廷空军是打击英国远征舰队的绝对主力，只要能够抓住机会，阿根廷海军的潜艇肯定能够创造奇迹，影响战争进程。换句话说，决定胜过意义的不是阿根廷空军，而是阿根廷海军的潜艇部队。”

裴承毅笑了笑，说道：“这么说来，我们还得指望阿根廷的潜艇。”

“不是指望，而是要合理应用。”

“看来，谁都不想缺席。”裴承毅扫了几十名军官一眼，说道，“毫无疑问，在我们看来，阿根廷的作战计划没有多少价值，要想让战争在我们的控制范围之内，我们就得替阿根廷制订一份新的战争计划。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也是我们的职责与义务。没人反对的话，由杨少勇、胡荆安与龙宏恩分别负责陆海空的作战计划，由东方闻替我负责各部门与各小组之间的协调工作。具体要求大家都清楚，除此之外，必须尽快拿出整体计划，然后逐步完善细节。”

见到裴承毅做出安排，几十名军官都集中了精神。

接下来，裴承毅针对陆海空，按照战争进程，安排了制订作战计划的详细工作。

因为早就熟悉了裴承毅的做事方式，知道评定功劳的不是担任的职务，而是做出的具体贡献，所以那些没有分到要职的军官并没怨言。对一些只想出国镀金、或者到阿根廷赚点外快的军官来说，找个相对清闲的位置才是最理想的选择。

安排好之后，裴承毅把东方闻叫了出去，单独吩咐了一番。

裴承毅没有忘记最重要的事情，让东方闻去叮嘱杨少勇、胡荆安与龙宏恩三人，让他们尽快理清头绪，准备参加几天后的联合会议。当然，裴承毅还额外叮嘱东方闻去给大家准备几套新军装，面对在阿根廷军人面前丢了共和国军队的脸面。虽然这些事情应该由裴承毅自己去做，但是为了提高东方闻在顾问团中的威望，裴承毅甘愿退居二线。再说了，作为最高顾问，总不能事无巨细的全部揽在手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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