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互间只是简单介绍一下基本就能确认对方根脚,春沐江主要流段就在边上,白蛟江神德胜府城隍也认得,而应若璃比白齐还要盛一分的水泽正神神光也做不得假,在大贞乃至周边国度也就只有通天江了。
往日里两大江神自然不会显露这么多神光,即便难以完全掩饰也顶多在身后有不凡光晕,今日完全就是为了说明自己身份的。
德胜府城隍法体随行在计缘等人身侧,带着一众贵客步入德胜府阴司,内里阴气阵阵鬼气森森,换个常人肯定心慌得不行,于计缘等人而言自然稀松平常。
“前头就是正殿,几位请!”
城隍伸手引客,然后率先走入城隍殿。
相较于其他鬼神之流,城隍其实也都有各自的骄傲,敬畏道行深远法力高强之辈,但不会卑躬屈膝,表现出足够的尊重之后,该怎么来还是怎么来。
正殿内,城隍位于上首主坐,而计缘和老龙挨着坐于右侧,龙女和白齐坐于左侧。
各司主官和土地神则坐在两边也有自己喜欢站着的,秦子舟其实也有一把椅子,毕竟现在场中所有鬼神都清楚,这位秦大夫将来不知道百年还是几百年后,可能成为一位真正的界游神的。
不过秦子舟可不敢坐下,没看阴司很多主官都选择站着吗。
“秦子舟,你生前乃是德胜府有数的大善人,一生无作奸犯科之举,治家严明授徒慎重,行医八十余载活人无数,享有阴寿一百二十年,福德可荫庇子孙六代......”
秦子舟的功绩不单单是自身行医救人,还有栽培出众多医德兼备的学生,多年来受惠者不知凡几。
德胜府城隍亲自定判秦子舟一生功过,说到这里微顿之后扫视一下左右才继续。
“如今,有仙长感你平生之功,又见你身孕清灵之气,欲点化你修行…界游神之道,你可愿意啊?”
即便是府城隍,讲到“界游神”三个字不免也是加重了语气。
在计缘等人来之前,阴司诸神已经同秦子舟讲明何为界游神,虽然因为实在缥缈,阴司诸神其实也不算了解的太确切,可至少也让秦子舟不再一头雾水。
现在计缘已经带着主水正神到了,但真正能做选择的依然是秦子舟本人。
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而且因为活得太久,阴司中也没个秦家先祖什么的,不过经历了两天对于死后之事的适应,秦老爷子已经不如之前才死之时那么忐忑无措,重新有了一代神医的从容气度。
有时候面对病患的症状十分下人,病患亲友都不敢接近,除了至亲外,只有为医者从容不迫方寸不乱,秦子舟就是这种人。
是多大个机会秦子舟已经清楚了,心中也有了选择倾向,不过他现在面对城隍的问题,拱手作揖之余却有些答非所问。
“秦某知晓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是想请教一下计仙长,为何要选我,虽然我自问确实行医救了不少人,可能身魂也有些特殊,但以仙长之能定是能找到许多的,在下有什么可以回报仙长的?”
秦子舟这句话其实也是在场绝大多数人的疑惑,或许也只有老龙自觉能稍稍理解计缘一点。
计缘一听这话,心想:‘秦大夫你还真别妄自菲薄,你这样的魂体还真找不出几个。’
但嘴上却没这么说,而是以问代答的问了一句,同时法眼睁到最大。
“秦大夫,你行医一生,所为何事?”
秦子舟一愣,这有什么好问的。
“当然是为了治病救人啊!”
秦子舟的回答完全出乎本心,清气流转,身魂之气亦毫无波动自然而然。
这说明这句话与心合与意同,多年来对于秦子舟而言就是一条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人生意义,和人活着就是要吃饭喝水一样。
似乎这句话很简单,但其实并非如此,至少少有人能说得如此心无旁波。
“计某希望秦大夫步入神修之道依然能为施救,但非百人千人一地两地,而是天下人天下灵,苍生万物有情众生,如何?”
“这……”
秦子舟应不出声,不是不想而是有些想象不到计缘话中的意义,更怕自己没那能力做到,他毕竟还是凡人思维,但也能明白绝对是大义之事。
计缘却是一笑。
“界游神之道虽非一蹴而就,但确实神异非凡,非仁心天成者不授,秦大夫,你以为天下如你者能有几人?”
计缘没等秦子舟回答,便自己说了下去。
“计某修行至今,亦不过见到你这么一个罢了!”
这话一出,场中包括老龙在内那些道行高深者都下意识的再次细观秦子舟,上下打量个不停,能得计先生如此评语,这秦子舟看来真的很了不得啊。
看鬼神这般反应,秦子舟压力大增之余,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特殊。
“人、鬼、妖、灵、神、仙、佛、魔;虫鳞、飞禽、走兽、草木乃至山川水泽,天地间,万物有灵,万物有情,还是那句话,计某希望秦大夫步入神修之道依然能为施救,为苍生万物,为有情众生!”
话音虽然平淡,但却如一股沧桑感滚滚而来,仿若在旁听者心中化出天地万物的意境,秦子舟更是震撼中带着骇然,神情如木如呆。
计缘站了起来,很郑重的望向秦子舟之魂,更是放开身内意境山河,逆转天地化生,将自身之意内与外合。
这也是之前在小阁院中会面裘风后,计缘体悟那无意间流露“感伤”的状态而自修的成果,虽无法类比也不敢类比当时之境,却也神异非凡。
“能不能做到是一回事,敢不敢做愿不愿做又是另一回事,能走界游神之道者太过稀少,但路未必就好走,一如修仙之辈能得道者甚少……”
计缘说到这里,突然吐字道音浑厚含威。
“秦子舟,可愿意为天下苍生而修神?”
声音好似涛涛洪流,震得周围道行稍浅的鬼神身魂发麻,隐隐妙法藏匿声中,而秦子舟一介新死之魂却好似被惊醒,望向计缘那一双从无波澜的苍目。
道音中,秦子舟只觉视线好似被拉近,能从中看到天地山川……
片刻之后,秦子舟身内清气外显,从仙长眼中能看出真挚,自己的那些所思所虑在这一刻的天地浩渺中真是可笑小事,他在道蕴显化中巍然不动,作揖躬身行礼而叩。
“秦子舟不敢言必定达成仙长厚望,但这道,在下愿意走!”
这话音落下,计缘袖中生棋子且不说,秦子舟本身鬼体的鬼气更是几乎消于无形,体内清气流传,使得其人透出淡淡的生机,真的和活人无异了。
这变化令殿内鬼神个个惊愕,都以为计缘已经开始为秦子舟度法,就连老龙也是如此认为,殊不知计缘本身内心也是震动不小,只是他比其他人感受更深,隐约觉得这可能是秦子舟自身灵韵立誓愿所至。
见秦子舟郑重行礼,此刻的计缘也不敢怠慢,同样躬身作揖朝秦子舟行礼而叩。
“秦公高义!”
怕秦子舟稳不住这种难得的状态,计缘立刻面向德胜府城隍道。
“望暂借阴司极阴之地一用。”
府城隍站起来应答。
“仙长请便,若方便的话,可否允许我阴司众人在旁观看?”
“并非什么危险邪法,九丈之外旁观无事。”
……
这件事是阴司大事,但同时也是绝密之事,计缘还没说什么不要外泄的话,整个阴司却十分紧张,除却二十四司主官和少数阴差,其他阴司之人对此一无所知,只知晓有两江正神驾临。
极阴之地在罚恶司牢狱之中,原本关押的恶魂纷纷被阴差带离此地,甚至连阴木牢房都被罚恶司大神施法移走,现在极阴之地虽然依旧阴气森森,却被神光笼罩。
秦子舟盘坐在中心,左侧盘坐的是春惠府江神白齐,右侧是通天江江神娘娘应若璃。
老龙和计缘一个站立在后,一个站立在前,牢狱周围则是阴司城隍和二十四司大神,当然还有德远县土地公。
文判官手持书纸挥笔而动,一副三分生动七分抽象,又有些云里雾里的神异画面展现在纸上,抚须间对自己的作品甚为满意,边上落款:点化界游神。
计缘肃立在秦子舟生前,手中虚空划动,一个“敕”字出现在秦子舟所坐地面。
“两位江神,有劳了!”
“计叔叔不必客气!”
“计先生无须多礼!”
龙女和白蛟口中应答,手上施法动作已已开,一股浓郁的水泽精气在这极阴之地诞生,使得此地阴气更甚。
立于后方的老龙也挥了挥袖,法力狂涌间使得此地水阴相生,竟然诞生一缕缕阴灵泉水,环绕着秦子舟之魂。
龙女和白齐神光大盛,背后呈现彩虹光轮,彩色流光随着两者挥手施法,纷纷脱离出来同灵泉融合,这其中隐约能听到万民求拜能看到香火流转。
小小的一丝都不知道蕴含多少香火愿力,更不要说现在大把大把的往外流。
随着神光越来越盛,整个原本的牢狱内已经被光晕覆盖,外侧鬼神甚至都无法看清内部发生了什么,但无任何鬼神出声和议论,只是带着紧张感奋力运起法眼观看。
计缘也是睁着一双法眼才能看清一切,随着那灵泉纷纷渗入秦子舟魂体,清气流转之下的鬼躯已然达到阴体临界。
“敕令,转!”
计缘早就酝酿的敕令音伴随大股玄黄之气出口,声如洪钟奏响音浪滚滚。
秦子舟身下敕字亮起,同时体内无穷香火愿力与玄黄气相合,全都融入秦子舟本身清气之中。
先是身内诞葵水,随后一点真阳自其中而起,然后好似星火燎原一般,整个身躯转阴为阳由虚化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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