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慢慢来到天明时刻,各处战场上依旧余烟缭绕,很多帐篷和木质营垒还在燃烧着,主要的几个祖越军大营位置几乎尸横遍野。
大贞士兵手持武器来回巡视,检查战场上是否有装死的敌军,而周围除了惨状各异的尸体,还有不少祖越降兵,全都缩在一起瑟瑟发抖,倒不是真的怕到这种程度,主要是冻的,昨夜大贞军队来攻,许多士兵还在被窝中,有的被砍死,有的被武器指着抓出营帐,都是一件单衣,只能相互挤着取暖。
尹重手持双戟,在三名亲兵的跟随下巡视战场,他所在的位置原本是祖越军三个主营之一,里头的都是直属祖越宋氏的朝廷精锐,一夜过去也死的死降的降,逃出去的不过是一小部分而已。
这里也是尹重昨夜奔袭好几处营地后的终点,前面几处往往是击溃了敌营之后,立刻以最快速度突进,攻势之迅猛,比那些祖越兵卒逃命的速度还快。
尹重的衣甲已经被染成了血色,手中的一对黑色大戟上满是血迹,呈现的是斑驳的暗红,不少祖越降兵看到尹重过来,都下意识和同伴们缩得更紧了,这一对黑戟的恐怖,昨夜不少人亲眼所见,分尸裂马往往用不了第二合。
一名士兵小跑到尹重面前,抱拳行礼道。
“尹将军,我部折损人数大约八百,重伤者百余人,其余各部情况暂时不明,只知道攻势顺利。”
尹重点点头,看向不远处一顶被烧毁的大营帐,那大帐前还有倒着一具身穿银色甲胄的无头尸体,昨夜这名祖越大将就是被尹重亲自削首的。
“李东蛟和简辉抓住没,或者说杀了没?”
“说是昨夜乱军之中无法细分,杀了许多贼军将官,正在查找。”
尹重也不多话,推手道。
“知道了,下去吧。”
“是!”
力战一夜,又是在精神高度紧张的情况下,就是尹重也略微感到一些疲惫,更别提普通士兵了,但所有士兵的情绪都是高涨的,在他们身上能看到的是高昂的士气,这士气如火,好似能驱散严寒,以至于士兵们都脸色红润。
昨夜的战况,只要是两军交锋为主,那些平常让双方都忌惮不已的天师法师反倒未能感觉出多大作用。
这一方面是因为双方能人异士很多都捉对斗在一处,也因为军阵煞气也非同小可,万千士卒一起悍勇冲杀的时候,道行低的修行者也会受到一些影响,尤其军中还有不少武功高手在场,那些天师法师一个不好可能会折在军阵之中。
尹重最后视察了一轮之后,留下几句吩咐,并特别叮嘱今夜虽不能饮酒,但肉管够,以补上除夕年夜饭后,在士兵们的欢呼声中离去,他要开始去起草战报了,因为尹家二公子这个身份,军中都倾向于他来写战报。
这一夜的战果在之后的几天时间内才逐渐真正确认,不光是劫营奔袭那点事,包括白夫人在永定关施法退敌,甚至廷秋山的动静也在两国双方的军中有所流传。
尤其是最后一条消息,有些模棱两可难以确认,但其带来的影响比许多军士想象中的要大得多,至少在两军各自阵营的修士圈子内不亚于一场地震。
廷秋山的事虽然说并无什么准确的实证,但至少祖越方面能确认有五个本领高强的天师大人在试图越过廷秋山脉来齐州救援的时候失踪了,并且再也没有出现过。
不论是大贞方面有能力截杀这么本领高强的仙师,还是廷秋山山神出手,对于祖越军来说都是一件坏事,后者尤甚。
这种情况在杜长生连同一些几个廷秋山出来的修士一起和尹重和梅舍等大贞军将说明之后,尹重直接力荐梅老帅,继续趁胜出击,不管这事是真的还是假的,需要忌惮的都是敌方,战争中就需要利用任何可以利用的机会来赢得过胜利。
于是乎,前一份战报还没写完,之后大贞方面的攻势就紧接着展开,更是收编了一部分祖越降者中的民夫辅兵,一起随军展开新一轮攻势。
……
大半个月后,第一份详细的战报才送到了大贞京畿府,负责加急送报的几名骑手自进入京畿府东门之刻起,就已经扯开嗓子一路大吼起来。
“齐州大捷……齐州大捷……齐州大捷……”
“齐州大捷……”
快马一路或疾驰或小跑,沿着京城大道直通皇宫,一路上听到此消息的百姓无不振奋不已,纷纷拍掌欢呼奔走相告。
皇宫中的皇帝和大臣们同样欣喜若狂,没想到在除夕夜当晚直接能取得如此大胜,更是在随后直接扩大战果,一鼓作气收复齐州半数领土,连首府也收复回来,并且大有从守势一转攻势的情况。
司天监卷宗室内,计缘依旧在翻阅着书籍,一脸兴奋的言常快步进入卷宗文籍室,匆匆朝着计缘所在的方向走来。
“计先生,计先生,好消息,好消息啊!我军大胜,我军大胜啊!”
言常往常来这都说话都不会太大声,更不可能如现在般大喊大叫,但此刻实在是忍不住心中激动,忍不住想和计缘分享。
“先生啊,齐州大捷啊,我军大胜!”
言常快步到计缘身边,看到计缘脚边摆着一壶酒和两只酒杯,并且都已经倒好了酒,也不多说什么,直接蹲下来,不客气地拿起靠外的一只杯子就将酒一饮而尽,顿时一股辛辣刺激的感觉直冲口腔,让言常差点呛出声来。
“好烈的酒啊!”
言常好其次见到计缘直接往口中倒酒,没想到这酒居然这么烈,而计缘看着言常的样子,放下竹简笑道。
“闻喜讯小酌一杯,烈酒方能衬此军情。”
“先生早知道了?”
计缘端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之后点了点头。
“略早知道一些。”
说着,计缘就又要给言常倒酒,后者赶忙捂住杯子。
“哎不必了不必了,言某不胜酒力,不胜酒力,对了先生,您说我大贞是不是凭此一役扭转攻势,能直接攻入祖越之地啊,听说如今我军中也有一些厉害的仙修相助呢!”
计缘不置可否,真要是厉害的确实有,白若肯定是能算的,另外大贞军应该还有个把化了形的妖怪和道行过得去的散修,青松道人虽然道行不算太高,可那一手卜算之术夺天机造化,辅助作用极强,在极少有人能看破他道行的情况下,唬起人来也是很厉害的。
只是对比祖越,大贞这边还是不够,毕竟祖越国很早以前就妖魔鬼怪横行,因为无涯城的情况,计缘相信鬼道的影响应该会少很多,但其他的则不好说,而大贞这方面的“资源”可就少多了。
至于玉怀山这等正道仙府,则绝对不会插手人道之争的,反倒是和玉怀山有千丝万缕关系的一些修行世家有介入的可能。
计缘也不会把心中复杂的想法说出来,对着言常笑道。
“征战之事并非这么简单,但大贞总归是能胜的,人道气数终究要系于人,靠着歪门邪道不过逞一时之快尔。”
“嗯,这卷宗文籍,计某还有许多没有看完,实在是意犹未尽,下次再来品读吧。”
言常微微一愣,看向计缘道。
“先生要走?可,可如今大贞正在与祖越交战啊,先生……”
言常心中微微有些慌,在他心目中,计先生的存在就是一根定海神针,哪怕计先生看似毫无反应,他也相信若大贞真的危险,计先生一定会出手。
言常不清楚计缘究竟有多厉害,但知道绝对比战场上出现的那些所谓仙师厉害,杜长生私底下和言常交心地说过一句话:“其余人等皆为修士,而先生为仙。”一句话几乎是仙凡之隔。
计缘摇头笑了笑。
“言大人,你慌什么,大贞是不会输的,我去廷秋山看看,不会走远的。”
安慰一句之后,计缘提着酒壶站起身来,言常也下意识从蹲着的状态一起起身,见计缘随手一挥袖,地上一大堆竹简和纸质书全都悬浮而起,各自飞回各处的书架上去了。
做完这些,计缘提着酒壶拿着杯盏,慢悠悠往外走去,言常回神,赶紧跟上,以略显兴奋的语气道。
“先生是要去金州,还是齐州?难道先生要出手了?”
计缘咧了咧嘴,伸手从言常手中将另一个杯盏要回来。
“只是去看看那廷秋山山神罢了。”
话语的余音之中,计缘一步跨出了卷宗室,因为视差关系,外面明亮的阳光使得计缘的背影在言常眼中显得有些模糊。
但等几步外的言常也到了外头,却已经见不到计缘的身影了。
“先生?先生?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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