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缘这话说出来并没有任何杀气,但一边的洪盛廷却感受到了一股凌冽升起,就好似寒风带来的感觉,虽然此刻却是还处于严寒天气中。
计缘看了东北方一会,突然转头看向洪盛廷询问道。
“对于计某这想法,洪山神可有指教?”
洪盛廷赶忙摆手摇头。
“对计先生,洪某可不敢谈什么指教,只是有一个小小的疑惑,先生专程来廷秋山,就是为了告诉洪某这些?”
计缘笑了。
“我就对洪山神直言了,既然山神已经偏向大贞了,何不多偏一些。”
“我这还不够偏?总不至于我洪盛廷还得跑去大贞京都接受册封吧?”
洪盛廷指了指自己,前阵子二话不说以如此大动静诛杀五妖,就差没对着祖越大地喊话,妖邪之辈休过廷秋山了。
计缘遥遥头。
“洪山神言重了,计某并无此意,只是大贞平定天下局势,解放祖越生灵于动荡水火之中之时,廷秋山便算是居于中央,更可言是大贞第一大山,山高峰险,镇一国之势……”
计缘的话还没说完,洪盛廷已经明白了他想要说什么,他这等道行的山神可不是吴下阿蒙,直接道。
“计先生,你莫不是想让那大贞皇帝,来我廷秋山封禅吧?”
“洪山神所言不差,计某正有此意。”
洪盛廷眉头一皱,若非面前站的是计缘,他虽然不至于动手打人,但也估计早就闪人了,但面前站的是计缘,更见识过他的能耐,就还是得心平气和一些。
“计先生,我这一国中央八字还没一撇呢,况且就算大贞反攻祖越定下盖世武功,这廷秋山还不是有好大一部分连着廷梁国嘛,难不成大贞攻下祖越国之后,还能直接挥师西进,连廷梁国也不放过吧?尹公在世一天,洪某就不相信有这种可能!”
没有直接说明不同意,但洪盛廷这拒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而他这山神不点头,到时候就算大贞皇帝想要来廷秋山封禅以定下一国气数也无用,因为很可能连高山都上不去。
“山神稍安勿躁,你或许并未理解计某刚刚开始时说过的一句话,云洲人道气数,尽在南垂一役。”
洪盛廷微微一愣,皱眉看着计缘,后者叹了口气道。
“祖越国宋氏积弱已久,如此多妖魔鬼怪忽然听命于皇帝,何其怪哉,不过山神此番能出手,已经算是高义,计缘不会要求太多。”
计缘这话说出来,搞得洪盛廷怎么想怎么不爽利,但也不可能直接就答应,大贞皇帝要是在廷秋山封禅,敬天地之后,第一件事八成就是封廷秋山,那他这个山神又大开便利之门,特么不就成了默认接受皇帝册封了?
洪盛廷知道自己说出来这一点,计缘一定会保证不发生这种事,可凡人有时候很容易脑子不清醒,皇帝被权利一蒙心,届时一张嘴乱说也是有可能的,以前大贞皇帝可能不懂,但现在大贞那边也有修士,指不定就有明白人,可这心思也不能同计缘讲明,搞得好像不信任计缘一样。
洪盛廷只能先谈谈别的岔开话题。
“先生倒是有个好徒弟,白夫人那一夜独镇永宁关,剑势之妙实属罕见。”
“你这山神也听过《白鹿缘》?”
“略有耳闻。”
计缘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说着白鹿其实不是我坐骑,洪山神信不?”
“哈哈哈哈,信!”
“真信?”
洪盛廷点头笑道。
“若她真是计先生坐骑,不可能悟不透而与凡人相恋,但见到那白夫人用剑,我就知道,计先生定是真的指点过她,只是没有得先生真传,否则永宁关前就没谁能走脱了。”
洪盛廷这句话计缘大半都不认可,只是笑言道。
“就算白若真是我坐骑,《白鹿缘》的故事也未必不会发生,与人相恋,也未必就是悟不透,好了,闲话也不多说了,之后还得去一趟祖越国,告辞了!”
“那洪某不远送了。”
两人相互行礼之后,计缘背后剑鸣声起,整个人化为一道剑光,一闪之间已经远在视线尽头,向着东面而去了。
永宁关边的山头上,依然蒲团香案,白若和身边两个女孩一起坐在这里修行养神,除夕之后,齐州就斗成了一锅粥,祖越国派遣增援,而白若只拦修为到一定程度的修士,其他一概不理。
正在此时,天际有一道流光划过,白若也一下睁开了眼睛看向天际。
‘好快的遁光,是谁,玉怀山的仙人?’
“夫人,怎么了?”
白若摇摇头。
“没什么,对我们应该没影响,要担心也该是祖越国的那些妖魔鬼怪。”
“夫人,您什么时候再传我和巧儿一些本事啊。”“对呀对呀,夫人,我们也想学那招,那招剑势。”
“你们两个黄毛丫头,还没走利索就想跑,好好修行!”
这边山头上的嬉笑着,计缘在天边回头望来,隐约能感觉到这一幕,不过并未下来见他们,而是法力一催直奔祖越。
正午之前,计缘已经到了无涯鬼城,在这场战争开始之初就已经想到计缘一定会来的辛无涯终于松了口气。
无涯鬼城幽冥鬼府的鬼殿内,计缘坐在主坐旁边的小凳上,而主坐位置的辛无涯则只是站着,将一个封闭的阴沉木盒交给了计缘,木盒上还盖了印章,正是幽冥正堂四字。
“先生请过目。”
计缘接过木盒,直接抽开上面的木板,顿时一层法光一闪而逝,露出下面的一页金纸,其上右上方“敕令”两个大字最为醒目,其下文字言简意赅,云洲气数归祖越,借一国气数盛起,助者皆有得道之机,上头更是写明了一州州府城隍之位定在辛无涯囊中。
计缘摩挲着材质,凝神感受其上文字,真意昭昭法蕴自现,显得极为玄妙,甚至高过法令,让计缘觉得是不是有些像传说中的敕封符咒,他尚且如此,在其他看到此物的人看来,自然更显说服力。
“先生,据我所知,除了一些水脉要道处少有人收到此物,其他各处有许多人都收到了,我相熟的妖修中,有写道和许诺神位,亦可许诺童男童女人祭,有些直接就去接受祖越国册封了。”
计缘眉头紧锁,看到此物之后再没犹豫,将木盒重新封好,然后收入袖中,抬头看向辛无涯,一双苍目平静而淡然,简单问了一句。
“可有要保下的人?”
辛无涯心中一震,已经明白这句话意味着什么,斟酌再三之后,才开口迅速报出一些关系好,也并无多少难以接受劣迹的妖修鬼修和精怪。
当天夜里,收缩爪牙,近乎封城快一年的无涯鬼城中,各个鬼将带着大量鬼兵涌出鬼城,战车滚滚鬼马呼啸,铺天盖地般冲向各处。
作为祖越国如今暗地里真正意义上拥有最多鬼物的鬼道势力,曾经的活动范围早已经涵盖整个祖越之境,什么地方有妖有魔有精怪都摸的差不多了,毕竟当初计缘也要他们除了管鬼,可能的话也管一管妖邪。
万鬼齐出,这足以让无数凡人知道后夜不能寐的夜晚却是明月当空的景象。
一座中规中矩的祖越城池之中,一名驱邪法师忽然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的身上全是鸡皮疙瘩,哪怕盖着厚厚的被子也觉得很冷。
“嘶……这么冷?不对劲!不对劲!徒儿,快起来,不对劲!”
“啊……嗬呼,师父,你才不对劲,好困啊……”
驱邪法师直接下床,披上棉衣就冲到房间另一头徒弟的床前,一把掀开自己徒弟的棉被。
“哎呀!师父你干嘛啊!”
“穿上衣服带上家伙,今晚上不对劲!”
这驱邪法师说着走到屋舍的窗户处,支开窗户朝天上望去,不由皱起眉头。
“皓月当空?如此重的阴气,不应该啊……”
那徒弟动作也麻利,在驱邪法师孩子系裤腰带的时候,已经自己穿好衣服,背上了一个木箱取了两把剑,并向着自己师父递过去一把。
“师父给!”
“好,我们出门,今夜城中必有邪祟,还好我们没应朝廷征召去打仗,否则这种时候谁来匡扶人间正义!走!”
二人打开屋门,轻功一起,直接越过院墙再跳到附近楼顶,几下纵跃到了就近最高的一座酒楼顶上。
然后,师徒二人就全都僵住了。
“咕……”
“师,师父,我,我们改天,改天再匡扶人间正义如何?”
那驱邪法师也是脸色苍白,和自己徒弟一样汗毛倒立。
“徒儿说得有理……今夜天时不在你我,况阴兵过境并无逾越……改,改天匡扶人间正义,改天……”
两人来时身轻如燕动作豪放,走时动作僵硬,差点还从屋顶上滑了下去,但眼睛不看路,一直盯着不远处低矮的土城墙外头。
那里,万千披甲阴兵列阵突进,有骑兵有战车,旗帜遍布戈矛如林,脚下鬼气阴气恍若潮水滚动,以极快的速度冲向远方山林,因为阴气鬼气太强,以至于两人相信就算普通人站在这里也能看得清楚,那恐怖的场景令人毕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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