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着像是安抚,实则听得夜太太心惊胆颤,心如擂鼓般轰轰大作。
永安帝溺宠唯一的皇妹她的大儿媳妇,是天下尽知,因着大姐儿肖似大儿媳妇,永安帝更是把大姐儿宠得跟当朝公主一般,这话传到永安帝耳里,永安帝一个龙心不悦,大姐儿自不会如何,可她的丈夫与嫡次子还在永安帝手下当差呢,搓圆捏扁还不是永安帝的一句话么!
夜太太身边两个心腹大丫寰,一个纱绫在屋里侍候着,另一个妙绫在屋外廊下守着,这会儿妙绫含着笑声的话语传将进来:
“瑞少爷、祥少爷,你们可来了,太太早在屋里等着呢!”
其中伴着同守在外面的阿茫问候府里二房两位少爷的声音。
说着打起帘子,妙绫随之进来向夜太太通禀:
“太太,瑞少爷祥少爷来了!”
妙绫身后五岁的夜瑞带着四岁的夜祥走到夜太太跟前,小小年纪便沉稳得像个小大人的夜瑞先行礼:
“孙儿给祖母请安!”
活泼跳脱的夜祥见夜十一也在,对夜十一挤眉弄眼的,听到夜瑞请完安了,他也赶紧双手抱掌前推,身子馨折作揖:
“孙儿也给祖母请安!”
夜瑞素来最重礼数,便是对夜十一不怎么喜欢,他对这个大堂姐的礼数也素来周全,待夜祥也给夜太太请完安,他便拉着夜祥同给夜十一见礼:
“大姐姐。”
夜祥也喊了声大姐姐,喊完待夜十一抿着笑应了,不同于夜瑞见完礼就坐到夜太太下首去的圈椅里去,他跑到夜十一跟前将她打量着,打量完道:
“大姐姐,听说最近你老做噩梦,这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了!”
夜瑞闻言瞄了眼夜十一,他也发现了,但他没他弟那般呱噪,也不喜欢与骄纵独裁的大堂姐亲近。
去岁便是因大堂姐一句不喜府里除了她以外,还有旁的千金小姐在,他钗表妹方来不成,如今寄居于钗表妹的堂叔家,也不知过得如何,听闻表妹堂叔家早就空有其表,日子过得艰难,钗表妹寄人篱下,日子定然也好过不了。
夜十一也喜欢素来与她亲近的小堂弟玩闹,小俏脸一板,佯作不快道:
“祥弟可是说我生得不好看?”
这误会大了,夜祥见夜十一听左了,赶紧解释,手还各自抓起夜十一的俩中指摇着:
“不是不是!大姐姐怎么能生得不好看?大姐姐生得再好看不过了!”
夜十一眨下眼:“真的?”
夜祥郑重地点头:“比绣花针还真!”
候屋里侍候的纱绫与阿苍不禁皆被逗乐,抿着嘴浅笑。
见都笑他,夜十一这正主又拿微微怀疑的眼神儿瞧他,夜祥可急了,赶紧把圆嘟嘟的小脸一侧看向夜瑞,把自家兄长拉下水:
“哥哥说对不对?”
本来夜瑞在她印象中,就是个人小心稳的小大人般人物,就是将来长大了,也是越发沉稳得颇有不动如山的气势,夜十一见他俩进来,夜瑞安安静静地坐着,也不怎么在意。
这会儿顺着夜祥的话看向夜瑞,才发现她这位大堂弟看她的眼神儿似乎不怎么友好,莫非是在同她闹什么别扭?
夜十一不禁往前想了想,自她做噩梦那会儿想起没想出什么来,倒是从未做噩梦前想了想,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姓杨的孤女。
想起来什么事了的夜十一抿了抿唇,并不在意夜瑞对她的态度,也不等夜瑞回应夜祥的话,她便反握住夜祥俩小胖手,笑道:
“好啦,知道了,比绣花针还针,你何必为难你哥哥附和你这鬼话。”
连喊句瑞弟也不喊了,果然是个心眼比针孔还小的丫头!
夜瑞吞回本要出口了的对字,心中愤愤地埋忒着夜十一,转眸看向今儿个过份安静的上首,见夜太太一脸悲痛,又极其懊恼惊心的模样,观个来回,不禁出口问道:
“祖母想什么事儿呢,想得这般入神?”
夜太太心中有事儿,且还是大事儿,让两个孙儿免礼入座后,脸上也没往常的笑容,满脸写着我满腹心事的愁模样,听夜瑞这般关心她,她心下略宽,愁容微散,也想着不能吓着宝贝孙儿,总算露出今早第一个笑脸:
“祖母没想什么,只是你母亲也病了好几日了,昨儿个听方大夫来我这儿回禀,说是好多了,可真是好多了?”
倘非病了,静国公府二房奶奶邱氏是每日早晚必到夜太太跟前立规矩的,夜十一也听说了,说是风寒,来得挺猛烈,已卧床休养多日。
说到自已母亲的病情,夜瑞心下沉了沉:
“是好多了。”
终归是年纪还小,心中有事儿,脸上便显了出来,夜十一瞧着这样的夜瑞,再看眼已收起玩笑之心,但脸上却无甚担忧之色的夜祥,默默叹了口气。
二婶会病倒,还不是因着祖母过于急虑她父亲不再娶之事,对二婶立规矩立得过了头,要不然向来康健的二婶又怎会突然间就病倒了,还病了这么多日。
夜太太舒了口气:“好多了便好。”
诚然夜太太不觉得二儿媳妇会病倒关自已什么事儿,她只觉得二儿媳妇好多了就好,待病好了过来侍候她这个婆母,届时她又有个人可以说说话儿出出气了。
每日孙辈早上到松椿院请安都是惯例,略坐了一会儿,也叙家常叙了一会儿,实在是夜太太被夜十一那么一提醒,精神气再提不起来,没多久便打发孙辈三人各回各院。
日暮静国公从户部下衙归家,夜太太是个藏不住话的,便将事儿跟静国公说了说,静国公听后也是捏了一把冷汗,指着夜太太训道:
“你也忒糊涂了!都是做祖母的人了,行事说话前,就不能先三思而后行!”
夜太太在静国公面前,素来就是一绵羊,糊涂是糊涂,好在有个优点,凡事皆会同丈夫坦白,以致嫁入静国公府的这些年来,倒也没犯过什么大错。
让静国公把气撒完,夜太太便接过纱绫沏上来的茶,纱绫退下,她碘着笑脸亲自捧上前:
“老爷莫气,这不是我一时糊涂么,好在这话我也就同大姐儿说了一说,再便是同你说了。”
静国公接过茶盖碗,没喝,将其往桌几上一搁,四平八稳地坐下:
“大姐儿这个年纪便能这般明白,实属难得。”
也是大儿媳妇教得好啊,可惜却是个命贵福薄的。
这一句含着放在心里,静国公到底没叹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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