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凌伸出白皙细腻的右手,指着田文建笑吟吟地介绍道:“刘总、潘总,这位就是龙江市开发区工委副书记、蓝天集团董事、龙江船舶制造有限公司总经理田文建先生。”
虽然很年轻,但却看不出一丝浮躁。刘思勤微微的点了头,随即伸出右手,笑眯眯地说道:“幸会,幸会,鄙人泗水远东航运刘思勤。真没想到田先生如此年轻,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不等田文建开口,他身边的那位便呵呵笑道:“新加坡大东航运潘成,田先生,见到您很高兴。”
令他们倍感意外的是,田文建并没立即接过他们的名片,而是对着他俩深鞠了一躬,凝重地说道:“作为一个政斧官员,面对您我真无地自容,对不起,刘总!”
刘思勤反应了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地说道:“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不提也罢。”
田文建长叹了一口气,随即转过身来,紧握着潘成的双手,诚恳真挚地说道:“潘总,如果不是新加坡同胞的出手相救,真不知道损失还会有多严重。”
谈生意就谈生意,扯这些窝囊事干嘛?
肖凌头都大了,看着刘思勤那张阴晴不定的脸,连忙说道:“田先生的一位师兄,就是在新加坡朋友的帮助下脱离险境的。田先生一直对此念念不忘,见人就提这事,让二位见笑了。”
直到两个月前,外交部才对印尼排华事件表示关注。驻外官员见着印尼华人,都尽可能地回避这个问题。田文建不但没有回避,反而主动提了出来,这让两位东南亚华人老板很是意外。
刘思勤沉思了片刻,突然似笑非笑地问道:“田先生,能不能告诉我,您到底是一位官员,还是一个商人?”
这个问题还真难回答,田文建想了想之后,一脸苦笑着说道:“不怕二位见笑,几个月前我还是一个军人,由于一些乱七八糟的原因,稀里糊涂的脱了军装,成了现在这不伦不类的官商。”
“田先生参加过抗洪,在大坝上整整干了两个多月,下来时都快不诚仁形了,因此而荣立三等功。”
肖凌的话让二人大吃了一惊,潘成更是站了起来,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说道:“田先生还是位抗洪英雄,失敬,失敬!”
田文建长叹了一口气,沉重无比地说道:“职责所在,不足挂齿。事实上作为一名前军人,我还是希望我们的军队,不仅仅只对洪水说不。”
看着他那副丝毫不作伪的表情,那身普普通通的西服,那双廉价皮鞋,刘思勤微微的点了下头,一边招呼他坐下,一边若有所思地说道:“田先生,我想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了。”
“求之不得!”
田文建坐了下来,下意识的掏出香烟,客客气气的给二位大老板敬上一根。
既不是中华,也不是玉溪,更不是名贵的古巴雪茄,而是两美元一包的万宝路。对眼前这位年轻人,潘成更好奇了。毕竟对他这样的人而言,航运的圈子很小。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怎么也不敢相信一个在佳士得拍卖行一掷千金的老总,竟然如此寒酸。
潘成接过香烟,点上后深吸了一口,吐着淡蓝色的烟雾,颇为好奇地问道:“从价格上来看,流拍的蓝莓号油轮,其姓价比要比成功号高得多。田先生,您从国内大老远的过来就是为了买船,为什么放弃这个好机会呢?”
田文建磕了磕烟灰,一脸苦笑着说道:“正如您说的那样,从出材率和轻吨价上来看,采购蓝莓号的确要比采购成功号合适得多。但我们公司资金有限,一时半会拿不出那么多钱,只能退而求其次,购买吨位稍低一些的成功号。
另外,我们还得考虑到环保方面的因素。毕竟我们的条件有限,如果购买蓝莓号,就只能像印度拆船厂那样冲滩拆解,环境保护这一块将得不到保证。”
“这么说,你们现阶段只能拆解五万吨以下的废轮了?”
“准确的说,应该是四万吨以下。”
田文建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永远都这样,我回去后就改造船台,争取在明年三月份前,能拆解十万吨以下级货轮。”
刘思勤在烟灰缸里掐灭了烟屁股,随即抬起头来,紧盯着他的双眼,似笑非笑地说道:“船台拆解的确能控制污染,但这么一来,拆解成本将高出许多。”
在商言商,谁不想把自己的废船卖个好价钱?
田文建哪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便微笑着说道:“政斧对废轮采购松绑了,可以先征后补进口环节税。从大环境上来看,国际航运业正陷入低谷,废船供应量比去年多得多,要不我能以195美元每轻吨的价格拍下成功号?”
压价都拐弯抹角,还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对这么个小官僚,刘思勤有点刮目相看了,便从包里取出一叠文件,一边递给他,一边笑眯眯地问道:“这是船级社的轻吨证明,田先生,您看华洋号滚装轮值多少钱?”
安晓彬不懂,不等于田文建不懂。田文建不精,不等于吴总工不精。32年船龄、腐蚀程度很高的华洋号滚装轮,吴总工昨天就估算出一个大概价格。
尽管如此,田文建还是没一口说死,而是微笑着说道:“这要等船舶专家实船勘察后才能知道,不过在我看来,两万九千轻吨的废船,少说也得值四千万人民币。”
不高也不低,这个价格还算是公道。
令刘思勤倍感意外的是,田文建突然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不过就算您开价3900万,我一样不会买,因为我囊中羞涩,实在买不起。”
“田先生还真是坦率啊,不愧是当过兵的人。”
话不投机半句多,既没钱就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刘思勤打了个哈哈,随即站了起来,一边拉开包厢门招呼服务员,一边呵呵笑道:“十一点了,想必二位也饿了,咱们边吃边谈。”
“是啊,是啊,边吃边谈。”潘成反应了过来了,一边招呼二人在餐桌边就坐,一边若无其事地笑道:“这里的龙虾做得不错,二位一定要尝尝。”
还没谈就砸了,肖凌一肚子的郁闷,但为了不失礼,还是强作欢笑道:“让二位老总请客怎么好意思?今天无论如何得让我们来做东。”
这时候,田文建突然冒出句:“如果能帮刘总把华洋号卖出四千两百万,那这顿饭还真得让刘总请客。”
刘思勤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意味深长地笑问道:“田先生,难不成您改行卖船了?”
“这倒没有。”
田文建摇了摇头,半真半假地笑道:“先给我船,等我拆完了之后再给钱,就不知道刘总有没有这个魄力?”
二人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潘成更是指着他鼻子,笑道:“田先生真风趣,像您这样的年轻人可不多啊。”
废轮再废,那也值几千万人民币。萍水相逢,谁敢佘给你呀?
田文建的大放厥词,把肖凌搞的哭笑不得,暗想不是这么风趣的年轻人不多,而是像他这么厚颜无耻的人不多!见服务员已开始上菜,这时候走肯定不合适,肖凌不得不硬着头皮,尴尬无比的坐了下来。
生意不成仁义在,饭还是要吃的。酒是好酒,菜是好菜,推杯换盏,好不热闹,但饭却吃得索然无味。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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