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
冷老头子到达这里的时候,素白的走廊上,除了偶尔有医护人员经过,就只有默默坐在塑料靠椅上沉寂着的亚雅子。
她的脸色很白,呈现出颓败的灰,眼睛很红,鼻尖也是红的,眼白上全是血丝,显然是刚刚哭过,而且,已很多天没有睡好。
感觉到有人过来,她微微抬头,看见是冷老头子,原本红彤彤的眼睛一眨,豆大的泪珠子一滚就又出来了。
这样的情形,若是平常,冷老头子只会觉得心烦。这些年,除了当年真爱的冷邺的母亲的眼泪能让他心软外,任何女人的眼泪,他都觉得烦!
不过眼前,手术室门口的灯还亮着,他最爱的儿子还生死不明,他只觉心下又苍老几分,走到亚雅子面前:“他怎么样?”
亚雅子摇头,双手捂着眼睛,眼泪不断从指缝泌出,过了一会儿,她这才放下双手:哑着声音:“医生说不乐观……”
“不乐观是什么意思?”冷老头子倏的皱眉,声音也不由大了几分。
“不乐观就是……”刚说了个开头,亚雅子忽的又被哽咽住了,怎么也说不出下半句。
冷老头子再次露出烦躁神情,朝身后管家使了个眼色,叫他去问情况。
便就在这一转头间,他的注意力被走廊尽头几个人吸引住:几个交警,一个穿着被汗渍染得发黄的白汗衫的男人和他的家属。
就在离这个手术室不远的地方!
冷老头子瞬间猜到怎么回事,拐杖往那边方向一转,飞快走了过去。
“警官,真的与我无关!……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明明在我的道上开得好好的,是那个人的车非要从左道并过来!……我已经踩了刹车了,你们可以去调监控啊,我车上也有行车记录仪!……”白汗衫男人急急分辨着。
周围亲属也是眼巴巴急切的看着交警,眸中一派乞求。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他又撞了一个顶顶有钱有势的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下半辈子都可能在监狱里度过的了!说不定家人还要背上一辈子的债务,被人往死里折磨!
他很怕,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眼前交警身上,正在苦苦哀求着,忽的一道灰影,疾风从耳边掠过,疼痛已落在臂上,紧接着是第二下……
所有人都被这忽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一个原本看似无害的老人,走过来就是一阵乱棍痛打。
众人很快反应过来,纷纷拦着冷老头子。
“你干嘛?你是谁!”年轻的交警大吼,他们正在处理事情呢,怎么忽的跑来一老疯子!
不远处,管家和另外几个手下听到这边喧哗,已忙着跑了过来。
“老爷子!”“老爷子,您冷静点!”“抱歉,这位是冷家老爷子,是伤者的父亲。”……
听得是伤者的父亲,瞬间,无论是卡车司机,还是正在处理公务的交警都知道他是谁了!
冷氏集团的董事长,冷少的父亲,手术室里躺着的那位的父亲。
曾几何时,他也是F市叱咤风云的人物,只可惜,江山代有人才出,到这一辈年轻人时,已只知冷少,而不知冷氏的前一任总裁。
“冷老先生,我们还在做笔录!请不要妨碍公务,更不能打人!”年轻的交警开口。
他看过卡车司机一眼,那人的手臂被冷老头子全力一打,大胳膊处肿得老高。这样的场景,对于一个见惯车祸的交警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但作为小人物,大多对欺负人的权贵阶层都有种天然的对立,年轻交警几乎瞬间就站到卡车司机这边了。
他的下巴一抬:“你要不要去找医生给你验个伤?”
验伤?
这样的事情,在卡车司机一家人来看,根本是想也不敢想的!他们最大愿望,无非是冷家能既往不咎!
即便在他们看来,今儿的事情纯粹是运气不好,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富人家的畜生都比穷人家的孩子值钱,更何况,重伤这位是冷家大少爷!
卡车司机忙着摇头,看着冷家老头子及管家和手下等,眼中一片慌乱!
“不,不用的!”卡车司机一边说着,一边已倒退两步。
年轻交警内心叹一口气,却也在意料之中。
“冷老先生!”忽的,远处有人喊了一声。
冷家老头子转身,就看见好几个陌生男女,或背着照相机,或扛着摄影机,或拿着纸笔,飞快奔了过来。
毫无疑问,光是看这身行头,就知道是记者。
电视台的,报社的,网站的……
而且,这还一定只是第一批采访者。
“大家好,这里是F市中心医院,在我的身后是手术室。今天,就在冷氏召开股东大会之前,作为大股东之一的冷邺先生忽的发生车祸,我们现在就来了解下具体情况。”
电视台外景主持人先出了头子,飞快把话筒支到冷老头子的面前:“冷老先生,您好,听说冷邺先生出车祸了,请问现在情况如何?今天股东大会,少了冷邺先生的出席,请问还顺利吗?有没有什么重大抉择。”
这种时候,从来就没有人愿意接受采访,不过,好在冷老头子早年也接受采访无数,累积了一顶的被采访经验,当下往手术室门口看过一眼:“还在手术室,现在谁也不知道情况如何!”说着,他又叹了一口气,“关于股东大会的结果,作为上市公司,会出公告披露,请关注冷氏公告内容。我这会儿不想说话,请理解!”
关于冷邺究竟伤得如何,是死是活,记者们并不关注,他们关注的不外乎两个点:第一,车祸的经过,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第二,这车祸的时机来得这么巧,与今天的股东大会,究竟有么有关系?
众人很快把聚焦点放在交警和被卡车司机身上,开始的时候,卡车司机还有点怕,可随着记者对越来越多细节的询问,甚至问他能不能看行车记录时,他忽的意识到这是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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