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佩看着她姑娘一身利落的武装,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额头,“说,这身衣裳哪来的?”
秦绎心低着脑袋看地上的砖缝,“买的!”
何子佩伸手摸了摸她身上的料子,再看那版型,顿时忍不住冷笑,“你告诉我哪个成衣铺肯拿这样的料子做这样的衣裳,让我去观瞻观瞻。”
“真是买的,”秦绎心小声道:“跟云璐学院的学生买的,她们私底下承接定制衣裳,我有个同窗拿了料子让她们帮忙做衣裳,但她又临时反悔不做了,那料子已经被剪开,我见了喜欢就拿钱把料子买下,让她们帮忙做了这套衣裳。”
何子佩怒目,“你哪来的钱?”
这种云锦只从蜀地出,因清凉吸汗又贴身,最适合夏天穿,京城自然也有卖,但因产量少,价值可不菲。
他们家不缺这样的布料,但也是有数的,想要拿出来做衣服都要通过她或宝璐的手。
但要在外面买,可不便宜。
秦绎心花钱一向大手大脚,比安安姐弟三个还要不知节制,每个月她只有五两的月银,她和丈夫每个月还各自补贴她十两。
本来存个一两月不难买下一匹布料,可她不觉得秦绎心能省下钱,她花钱从未有个度,怎么可能知道省钱?
所以突然能拿出钱来给同窗买下这匹布料,一定是有人支援了。
何子佩目光“咻咻”的射向秦信芳。
秦信芳也跟他闺女一样低头看地。
何子佩便知是他给的钱,联想到之前他的心虚,她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合着就瞒她一个人呢。
何子佩气炸了,心里又委屈,不由眼圈一红道:“我是不喜欢你参加武试,但我也从未拦过你做什么事,难道你诚恳跟我说,我还会拦着你不成?”
秦绎心小心的抬头看了眼母亲,喃喃道:“我觉得你会拦……”
“你!”何子佩转头瞪秦信芳,“你说,我拦她吗?”
秦信芳轻咳一声道:“夫人通情达理,自然会让她去做自己喜欢的事的。”
何子佩的脸色微微好转,低头就对上平平和乐乐亮晶晶的眼睛,就临时一问,“你们俩说,我会拦着你们小姑吗?”
“会!”兄弟俩异口同声,但见何子佩脸色瞬间沉下,俩人立时缩起脖子道:“舅婆,这可是您问我们的,母亲说过,说谎的孩子不是坏孩子,所以我们才说真话的。”
“所以您可不能秋后算账,不然以后你们再问我们,我们要是说假话怎么办?”乐乐缩到平平身后,小心翼翼的问道:“祖母,你没生气吧?”
何子佩努力的扯了一抹笑道:“祖母没生气……”才怪。
何子佩转身瞪秦绎心道:“去年和前年我都没拦着你,今年你就不能不参加吗?每一次参加这些比赛你不是落得一身伤?今年七月你就毕业了,娘要开始带着你出去说亲,你到时候带了一身的伤怎么见人?”
“那就暂时不见呗,”秦绎心道:“父亲都说了,要把我留到十八才嫁,我今年才十四,还早着呢。”
秦信芳深以为然的点头,他也觉得他闺女还小呢。
何子佩就冲他瞪眼道:“是到十八才出嫁,若是可以,我还想留你到二十呢,可这说亲跟定亲成亲可差得好远呢,我们得先把亲事定下,之后定亲和成亲才能从容。”
何子佩又哪里舍得女儿早早出嫁,若是可以她还想留她在身边一辈子呢。
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她总得为孩子的将来着想,孩子明年就及笄了,待她毕业后她总得带她多走动走动,把讯息放出去了才好。
这时候她落得一身伤怎么好?
以前闺女可以随心所欲,但现在渐大,怎么还好由着性子来?哪家愿意娶一个名声彪悍,武艺高强的儿媳妇?
何子佩心里矛盾得很,既希望女儿厉害些,以后好不被夫家的人欺负,又怕女儿厉害的名声传出去她不好说亲。
她一把拉住她的手道:“要不,今年你还是别参加了好吧。”
“娘,”秦绎心跺脚道:“难道您让我临阵脱逃吗?以后我还怎么见同窗及先生?”
秦信芳也点头,“让她去吧,你的本意是为了她的名声,但为此背负临阵脱逃的骂名岂不是与你的本意背道而驰了?”
何子佩也知道这样不好,气得锤了一下秦信芳,“都是你,要不是你帮她隐瞒,我何苦会落此两难境地?”
何子佩看到闺女就头疼,不由挥手道:“行了,行了,你去吧。”
秦绎心开心的应了一声,冲父亲眨眨眼就要跑,何子佩又担忧的一把拉住她道:“你可得小心点,别受伤了……”
“知道了母亲,我一定会小心的。”秦绎心挥手道:“那我先去了,娘您就和爹看着吧,我一定给你们拿个第一名回来。”
“一定要注意安全啊……”何子佩看着她跑远的背影叹息一声。
平平和乐乐默默地站在她身边,仰着小脑袋看她。
何子佩低头见他们的小眉毛都皱起来了,便伸手摸了摸他们的小脑袋问,“小小的年纪,怎么还皱起眉头来了?”
“祖母,父亲说过,天地广阔,而人如蝼蚁般渺小,若要开阔眼界便要去闯,但危险如影随形,是愿意在有生之年看清楚自己活着的世界,还是安然一生,白纸一般的来,再糊涂一般的去全看自己的选择。”乐乐板着小脸认真的道:“武试虽有危险,但跟出去闯荡世界的危险比起来还是轻多了,您不应该拦着小姑的。”
平平点头,“母亲也说过,她只能给我们引路,但要走哪条路却要看我们自己,是平平坦坦,还是走一步摔一跤都是我们自己的事,她才不管我们呢。舅婆,你也别管小姑了,她以后是顺遂还是摔跤让她自己承受呗。”
何子佩忍不住叹道:“哪里那么简单,我这心里总也放不下啊。”
秦信芳就伸手握住她的,笑道:“对清和纯熙,当年你都放下了,现在就再大度一回有何不可?”
“我哪里不知道,可是,可是我就是舍不得嘛,你,你就权当我老了吧。”
秦信芳就忍不住握紧了她的手。
是啊,他们都老了,越老就越看不得孩子们受苦受累。
秦信芳一笑,半拥着她道:“好了,平平和乐乐都看着呢,待这次武试结束,你要是还气不过,那就罚她便是了。”
何子佩就瞪他道:“我罚她做什么,要罚也是罚你,她瞒着我也就算了,我们几十年夫妻,你竟然帮着她一起瞒我。”
平平抬头去看,正好看到舅婆的手拧住舅公的腰拧了一圈,而舅公脸上还笑呵呵的。
平平就觉得自己的腰好痛,他转头跟乐乐互相看了一眼,低声道:“舅公真可怜,以后我娶媳妇一定不娶舅婆这样的,要娶就娶母亲那样的,父亲说什么她都听。”
乐乐眨眼,“不是父亲听母亲的吗?”
“那母亲也从没打过父亲啊,”平平低声道:“我觉得只要那样就很好了。”
乐乐看了看祖父祖母,深以为然的点头。
秦绎心拿着自己抽到的标签去登记,才站到队伍后面就看到旁边排的人,瞬间忍不住冷哼一声。
李既明正跟同窗聊得起劲儿,听到声音目光随意的一扫,看到是秦绎心忍不住挑了挑眉,“哟,你母亲大人同意你上台了?”
“可惜男院女院的比赛是分开的,不然,”秦绎心挥了挥鞭子道:“不然定让你瞧瞧我是不是真的弱于你。”
李既明一笑,“何须真比,你要不服气一会儿就来看我比赛,你既习武应该就能看出一二,不然就是你没有自知之明了。”
秦绎心哼了一声,昨天他们打的时候她可没看出他哪里强过她了。
秦绎心觉得他是吹牛,但见他自信满满,心里到底有股气,所以一比完就跑去看男院的比赛。
正好,李既明的号排在后面,并未轮到他。
秦绎心的武艺在女学生中一直是不错,而这又只是初赛,因此很容易就赢了对手,趁着还未进入第二场比赛,她连忙去看男院的比赛。
何子佩跟人买了一竹筒的酸梅汤,见闺女出来连忙递给她喝,“初赛过后还有几场?”
“今天还有两场,最后的决赛却要后天才比,明天要把场地留给其他比赛项目,而大决赛都在后天和大后天。”秦绎心一饮而尽,呼出一口气道:“大热天的喝酸梅汤可真舒服啊,还是娘亲疼我。”
“快别贫嘴了,你爹带着平平和乐乐在那边看男院的比赛呢,你要不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不要,我也要去看他们比赛。”
何子佩难得一笑,“你又不跟他们比,去看他们的比赛做什么,还不如去养精蓄锐。”
“我要去看一个人,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比我强。”秦绎心拉着她道:“母亲,您就让我去嘛。”
“好好好,我们走吧。”
何子佩找到秦信芳,一家子才坐下,台上的俩人正好分出胜负来,李既明一身宝蓝色武装,提着一杆长枪上台。
秦信芳忍不住赞一声,“目光明亮,英姿飒爽,这后生不错。”
“就是表面功夫而已,爹爹不要被他骗了,他连我都打不过呢。”
“哦,”秦信芳扭头看女儿,“你还跟他打过架?”
秦绎心不由吐了吐舌头,她怎么就忍不住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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