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临淄郡。
一行人纵马来到了这里,当城门的士卒看到他们的时候,心里便已经开始慌了。
这些人的数量不多,也就十余人,他们身穿绣衣,手持节杖和虎符,有几个人是拿着各种仪仗武器,“奋斧钺而出”,他们都绷着脸,面色不善,左右打量着周围,来往的商贾行人,都是绕着他们走,他们周围出现了一片真空地带。
他们迅速朝着城门飞奔而去,城门的士卒惶恐,不敢阻拦,急忙放行。
他们就这么轻易的冲进了城内,朝着城池东部的方向飞去,速度极快,一路上行人都是在避让,几个正在城内办事的官吏,看到从身边飞过的绣衣,浑身哆嗦着,直到他们走远了,他们方才松了一口气。
“这些鹰犬来这里做什么?”
“是来拿人的吧...”
“这些人神出鬼没的,出手便要杀人。”
几个官吏低声的攀谈了起来,“听闻东郡的郡丞便被绣衣处死了...甚至都没有禀告庙堂,就当场处死...”
“当今..那位狠厉,这些鹰犬借着他的势,完全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行如此暴政,地方大员,说杀就杀...迟早有一天,他会自食恶果。”
“慎言..慎言啊...绣衣有两种,一种是刚才那样的,还有一种是隐藏身份的,谁知道你哪句话就被绣衣听了去1
听到这句话,方才那个还在诅咒着唐王的小吏脸色瞬间苍白,惊惧的看着周围。
而这群绣衣在到达一个府邸之后,便跳下了马,几个人守在门口,其余众人冲进了府内,这是一个较为奢华的府邸,里头还有几位甲士,看到冲进来的人群,甲士们即刻抽出长剑,双方对峙。
绣衣的为首者,是一个表情严肃的年轻人。
“我奉大王诏令,谁敢阻拦?”
那几个甲士有些迟疑,后退了几步,有人朝着内屋走去。
很快,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中年人在甲士们的簇拥下走了出来,此人无奈的看着面前的绣衣,又对甲士们说道:“不许对绣衣不敬1
甲士们这才收起了兵刃。
“臣拜见绣衣使,不知有何吩咐?”
“临淄郡守冯奚...临淄有民作乱,公然抵抗官吏,你为何不派兵?”
这位绣衣不过百石,可面对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千石,没有半点的客气,言语甚是冰冷,那语气便令人害怕。冯奚皱着眉头,认真的说道:“这里没有乱民,只有忍受不了苛政的百姓而已1
“庙堂施行苛刻的政令,要收百姓家的铁山盐海,这样的政令,乃是害民,他们不愿意交出,难道要我派人去杀了他们吗?我是为天子牧守一方的郡守,不是杀人越货的强盗1
冯奚严肃的说着,这位郡守,受封谷陵侯,在开国功臣里排名一百零五。
排名虽然有些落后,可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听到冯奚,这位年轻人摇着头,认真的说道:“庙堂既已下令,吾等便该执行,政令如何,那是庙堂群臣的事情,您的职责是执行。”
“何况...我还不曾听说过哪家的寻常百姓能有铁山盐海的...能纠结数百家臣来将官吏驱赶出去的,还是寻常百姓吗?”
“莫非,您家里便有这样的生意?”
“你这竖子,莫要血口喷人,你以为我怕你?我跟高皇帝打仗的时候,你还在吃奶呢1
冯奚勃然大怒,破口大骂。
年轻人再次摇头,“您何必如此生气呢?家有这样的生意又如何?我家里也有...我家里有两处铁矿,在接到大王诏令之后,我便交给官府了...您若是有,当然也可以交给官府。”
冯奚只觉得那怒火就卡在咽喉,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冷冷说道:“我不为贼寇。”
年轻人点了点头,“拿下此人,枭首。”
有两个绣衣扑了上去,甲士还准备反抗,绣衣骂道:“欲反乎?族诛也1
甲士顿时就不敢动了,两个绣衣押着冯奚,将他按在地上,举起了斧钺。
冯奚闭上了双眼,并没有求饶,只是悲愤的说道:“未死与沙场,却死于孺子之手!1
“住手!!1
门外传来一声怒喝,很快,有大量的甲士冲了进来,包围了在里头的这些绣衣,一个身材清秀,佩戴着长剑,楚人打扮的大臣走进了这里,严肃的打量着府内的情况。
这人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那个年轻的绣衣身上。
“你是何人?”
“绣衣张释之,拜见季相。”
季布严肃的问道:“谁给你的权力,居然敢斩杀郡守?”
“大王之诏,若是不从,不只是郡守,便是国相,也能斩。”
季布没有理会这家伙,走上前,一把推开了两个绣衣,将冯奚扶了起来,冯奚低着头,有些愧疚的看着季布,“季相...我...”
“无碍,稍后再说。”
季布看向了张释之,认真的说道:“齐国的事情,自有我来操办,因为几个盐商的抵抗,就要杀死郡守,这不行...你奉大王诏令行事,那好,我会亲自向大王上书...你可以回去了。”
有绣衣走到了张释之的身边,拽了拽他的衣袖。
“张君...季相曾是大王的舍人...不能冒犯。”
张释之一把拽开,大声的说道:“我奉王令而来,没有诏令,别说是大王过去的舍人,便是高皇帝在这里,我也照办1
众人大惊失色,季布也有些惊讶,再次打量着面前这个年轻人。
“我现在若是杀了你...大王也不会追究我的责任,你信吗?”
季布缓缓抽出了长剑。
张释之缓步朝着季布的方向走了过去,“季相要杀我造反?若是要杀我,为何不动手?!若是不敢杀我,为何阻拦我办公?1
“今日之事,要么杀了我,要么就不要阻挡1
“呵...果然,你们这些姓张的都是一群...”
季布低声谩骂了几句,收起了长剑。
张释之也听不清他到底骂了什么。
季布这才对一旁的甲士说道:“带人前往那些抵抗的铁商盐商之府,若有抵抗,格杀勿论1
甲士们即刻外出,季布看着张释之,“可以了吗?”
张释之点了点头,带着人转身便离开了。
冯奚愤怒的看着他的背影,骂道:“酷吏!小人!鹰犬1
季布看了他一眼,长叹了一声,“我已下令,您为何不从呢?”
冯奚无奈的说道:“季相,这政令有问题,我不忍为盗贼啊...这都是他们的家业,幸幸苦苦打造出来的,庙堂岂能抢夺百姓的家业?庙堂应当造福百姓,让他们更加富裕,而不是去抢夺百姓的家业。”
“我知道您是仁慈的人,郡中百姓官吏都很敬重您...可是,您想的不对。”
“庙堂收山海,是给与赔偿的...况且,这些人在地方上是什么德性,您自己也知道...您这些时日里,处置了多少人?”
“便是有千余恶人,当然也有一个善人...岂能如此啊?”
“我知道...我已经上奏庙堂了,如今施行盐铁专卖,便需要官吏,我准备对那些有善名的大商贾给与好处,多收他们家中子弟为盐铁之官,算是补偿...其实我也能理解大王...而且您不必担心,大王虽然爱财,可他对百姓很温和,绝非是敛财的暴君。”
“我想,他这么做,也是因为近期盐铁之价愈发的高涨,百姓富裕,他们想得到的就更多...大王行仁政,最后获益的却是这些人,大王应当是要平衡各地的物价...利于民。”
冯奚没有说话,两人走进了内屋,冯奚想起了什么,俯身大拜,“多谢季公救命之恩。”
“不必如此,若不是您平日里的行为,我是不会前来的。”
“季公啊...您是否也觉得,大王做事有些狠厉?”
“对官员打压太过,这些绣衣,往返与各地,就连郡守,他们都不放在眼里,他们所经过的地方,官吏们颤颤巍巍,不敢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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