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共死
告别了吴奶奶，小胖子带着药回到了窝棚。
小胖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这样一只奄奄一息的兔子如此怜悯，甚至为了他而将自己那张单薄的门板床也让了出来。此刻，他只穿着那件破烂的棉袄，正蹲在床边，小心的帮兔子身上的每一处脏污。
“小兔子啊，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吃东西啊？”小胖子问着，将吴奶奶给的药一点点喂到了兔子嘴里，兔子挣扎了一下，将药吐了出来。
“你怎么不吃药啊？”胖子急了，捡起药片，再一次塞到了兔子的嘴里。
“吃了药才能好起来啊。”小胖子的泪水簌簌掉落到打着补丁的床单上，顷刻就渗透了进去，只留了一个个梅花瓣的水渍。
小白兔勉强睁了睁眼，或许看到了小胖子的关心，也或许是因为求生的本能，这次，它没有再吐出药片，而是吃力的咀嚼了起来。
看到小白兔吃下了药，小胖子伸手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水，笑了。
吃完药，小白兔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窝棚外，北风呼啸，挟带着漫天的雪花，扑打着高粱杆做成的门板，发出吱轧的声音。小胖子打了个哆嗦，将角落里的一堆玉米秸抱到了门后，稍稍挡住了企图钻进屋内的北风。
一个黑灰色的油灯挂在床头，昏黄的灯光下，小胖子双手支头，痴痴的盯着床上那一团白色的小生命。
……
小胖子突然感觉痒痒的，好像有毛茸茸的东西在脸上扫过，天亮了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小兔子怎么样了？他想着，睁开了眼睛，首先看到了一只红通通的小眼睛，就在自己面前瞪视着，紧接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搭到了脸上。
“是你？小白兔，你醒了？”看清了对方，小胖子高兴的叫了起来。
小白兔仿佛听懂了他的话，低着头舔了舔他的胖手。
伸手拿过了昨天捡到的胡萝卜，小胖认真擦拭干净，递到小白兔嘴边，小白兔张开嘴，啃了一口胡萝卜，慢慢咀嚼了起来。
小胖子在一边看着，脸上露出了高兴的笑容。
等小白兔吃了几口胡萝卜后，小胖子再次将它放到篮子里，盖好毛毯出门了，附近的农户已经帮了他很多了，他不想再麻烦他们了，但是，这一次，为了小兔子，他厚着脸皮敲开了一家人的门，嗫嚅着要了两斤玉米面和三棵新鲜的大白菜。他可以吃烂菜叶，他不能让病中的小兔子也跟着自己受罪。
或许是小胖子的悉心照料，还是因为吃到了药物和食物，几天后，原本还奄奄一息的小兔子，就活蹦乱跳恢复了活力。
“我就叫你小乖乖吧。”看着小兔子用身体蹭着自己的手指，小胖子梳理着它白色的茸毛，“我一出生父母就没了，我也没有名字，你就叫我小胖吧。”
“对了，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难道是被人遗弃的？真可怜。”小胖问。
小兔子不会说话，但是它更加亲昵的蹭着小胖的手指，表达着自己的意思。
从此，一人一兔就在这个简陋的窝棚里住了下来，白天，小胖都带着小乖乖外出寻找新鲜的农人抛弃在地里的白菜叶，然后拿回窝棚，小胖每次都会细心挑选，挑选最好的那片菜叶给小乖乖吃，而自己，则用开水煮一下其他的烂叶子，吃着附近人家送给他的窝窝团。晚上，小胖就怀抱小乖乖，缩在这张破板床上，忍受着寒冷，用身体给小乖乖取暖，相偎着度过每一个寒夜。
无事可干的时候，小胖就给小乖乖讲自己的身世，讲附近的好心人如何给他送吃送喝，讲自己生存的艰苦，将生活中点点滴滴的事情，小乖乖不会说话，但是，每次它都大睁着双眼，深情的看着小胖，认真聆听他的故事。
小胖不知道小乖乖是公是母，也不知道兔子也有感情，也有思想。他更想不到，每天晚上自己睡着后，小乖乖会想人一样坐在他的头边，两只小小的通红的眼睛直勾勾痴痴看着他，一看就是大半夜。
小胖感觉自己一分钟也离不开小乖乖了，自从小黄死后，小胖已经孤单了很长时间，现在，身边突然有了一只乖巧的小兔子，他的生活又有了色彩，有了欢乐，尽管这个冬天出奇的寒冷，他还是感受到了寒意中透出的丝丝温暖。
小乖乖也天天黏在他身边，小胖走到哪，它就跟到哪，小胖每次给它最好的菜叶，它却看也不看，而是扑到篮子里啃吃那些最坏的叶子。
生活虽然清苦，人兔却形影不离，都无比高兴。
转眼间，冬去春来，大地焕发了生机，这天，在下过一场春雨后，小胖抱着小乖乖，来到了山后的湖边玩耍，一个冬天了，他要带着小乖乖看遍自己住处附近的风景，以免小乖乖自个外出迷路。
湖边是一大片柔软的寸高的青草，小乖乖高兴的在草上蹦蹦跳跳，而小胖则爬上了不远处的一棵大树，那上面有一窝小鸟，他要掏下来给小乖乖玩。
好不容易掏下了鸟窝，小胖跳到地上，高兴的喊着：“小乖乖，快来看我给你找到了什么。”
可是，没有小乖乖的动静。
小胖感觉有点奇怪，小乖乖从来都是自己一叫就跑到身边的，这一次怎么会？他赶紧来到那片草地上，没有小乖乖的身影，放眼望去，不远处的湖面上，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正振翅高飞，飞起处的湖水泛着涟漪。
小胖的心咯噔了一下，他知道小乖乖最喜欢追逐蝴蝶。他丢下鸟窝，快步跑到了湖边。
他的心揪了起来。
小乖乖此时正在离湖岸不远处的水面上挣扎，身体正慢慢下沉。
“小乖乖，别怕，我来救你。”小胖一边喊，一边趴在湖岸上，胖乎乎的小手拼命伸向小乖乖，试图抓住它。
可惜，他的手离小乖乖还有二十公分的距离。
水中的小乖乖看到小胖来救自己，也拼命摆动着四肢试图靠近小胖，但是紧张而胡乱的划动反而让它离小胖越来越远了。
小胖急了，连忙探着身子使劲够，使劲够，还是差着一点点，他的身子越来越探向湖面，随着他胖乎乎的身体蠕动，刚刚解冻不久的湖岸出现了裂缝。
但是小胖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注意这些，也或许他并不想去注意这些，眼看着小乖乖浑身的白毛如海绵般吸饱了水，它的身体下沉的速度越来越快，小胖发疯似的将身体尽量朝水里探去，他咬着牙，小小的脸上是一副无比着急的神情。
“扑通。”终于，随着湖岸上一块土坷垃的坍塌，小胖随同土坷垃一起滑入了深深的湖水中。
小胖根本不会游泳，这一下落入水中，冰冷的湖水连灌了四五口，立马慌了神，双手在水中四处乱抓乱够，试图能找到离开湖水的办法。
可是，初春他的他还穿着冬天的棉袄，被水一浸，笨重无比，别说他不会游泳，就是水性不大好的人，身上穿了这么沉重的“水衣”，也很难从湖里游到岸上。
他想喊，刚开口，湖水就咕嘟嘟灌进了嘴里，让他根本无法发出声音。更何况，这个湖平时人迹罕至，即使他喊出声来，也不见得有人能够及时赶到相救。
他挣扎，却越来越往湖底沉去。
小乖乖也急了，它是兔子，身上的毛像一块大海绵，虽然也吸水，却比棉袄慢很多，眼看着小胖肥硕的身体往湖底沉去，它用尽了力气游动到小胖身边，用嘴巴咬住了小胖的头发，想拉他出水，但是它和他体重太悬殊了，不但于事无补，一人一兔反而都快速往湖底沉去。
就在湖水没过头的一瞬间，小胖突然抓着了咬着自己头发的小乖乖，使劲将它甩上了岸，嘴巴里还想说什么，但是一开口，湖水就灌满了他的嘴巴，让他根本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小乖乖着急的在湖边跑来跑去，始终无法相救。眼看着小胖慢慢沉入湖底，湖面恢复了宁静，小乖乖眼角流下了两行泪水，大睁着红红的双眼，一个助跑，噗通跃入了湖中。
“两次救命之恩，今生我无以为报，等来世吧。”被湖水淹没的一瞬间，小乖乖在心里对小胖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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