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路长轩瘾发作,难受得死去活来。
秦菲菲又饿又疼,也是难受得死去活来。
她一手摸着疼得张不开嘴的半边脸,两眼瞪着路长轩,并没有去伺候路长轩,脑子一时清醒,一时糊涂,闪过了千万个念头。
父亲不管她,母亲管不了她,二弟也嫌弃自己拖了后腿,大姐向来就是那种唯利是图的人……若是让大姐知道自己烧死秦瑶瑶的事情被别人知道了,只怕第一个向自己下手的就是大姐。
只有祖母,祖母看重的是家族兴旺,怜惜女子。秦芳芳做错了事情,祖母给了改正的机会;六妹妹做错了事情,祖母也给了改正的机会……
祖母一定也会给自己一个机会。
照着现在的情况下去,她只怕连性命也保全不了。只要保全性命,不要再吃这样的苦头,哪怕是青灯古佛,每天陪着母亲念经诵佛,总比现在好一百倍一千倍。
她宁肯回到秦府不再出来见人,也不要再在路家待着了!
至于相公……
他已经是个废人!
乌香之毒,她有所耳闻。只要上了瘾,根本戒不掉,只能等死!
她刚才查看过路长轩的身体,路长轩瘦骨嶙峋,简直不可思议。她们很久没有住一起,连见面都不多,每次都是争吵,所以她并不知道他已经瘦成这样子。
原来,他已经病入膏肓,无可救药!
既然这样,她干嘛还在这里等死?
想清楚了这些,秦菲菲开始琢磨怎么回秦府。
路老太太将她看得很紧,并不是防备她逃走,而是怕她偷懒不干活。
接下来,秦菲菲认认真真伺候了路长轩两天,路老太太盯她就没那么紧了。
路长轩醒了过来,躺在床上,一言不发,了无生气。
有时候,他喃喃自语,秦菲菲凑上去听,他含含糊糊念叨的好像是“瑶瑶……菊儿……”
秦菲菲气得瘫软在凳子上,看着路长轩发了几个时辰的呆。
这天傍晚,秦菲菲趁着路老太太不注意,找了个借口去厨房烧饭,偷偷逃了出去,一路向着秦府狂奔。
从前,她每次出门都有马车代步,这些天又一直没吃饱,体力上根本不行,所以只走到半路就走不动了。
暮色四合,秦菲菲从未如此绝望过。
最终,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爬上了一辆粪车,忍着恶心,到了秦府后门不远处。
秦菲菲滚下粪车,身上又脏又臭,衣衫因为好几天没有洗也发出馊味,哪里还看得出一年前的光鲜明媚?
她连滚带爬到了后门,几乎是带着惊喜去拍门。
“吱呀”一声,一个婆子满脸不耐烦出现在门口,“都睡觉了,谁呀!”
秦菲菲头发凌乱不堪,脸上脏兮兮地,“是我,我是三小姐。”
婆子提着灯将她一照,“三姑奶奶?你骗我老婆子眼力不好是不是?”
秦菲菲忙将头发拢到后脑勺,陪笑道:“吴大娘,你是吴大娘是不是?我真的是三小姐啊!”
吴大娘浑浊的双眼又仔细看了看她,最终辨认出来,却脸色一沉:“三姑奶奶,听说你把吴妈妈卖掉了?”
虽然秦菲菲刚开始对路老太太卖掉吴妈妈耿耿于怀,但是这些天她备受摧残,已经把这件事差不多忘记了。
经吴大娘一问,她说:“那不是我卖的,是我婆婆,路老太太……”
“三姑奶奶为什么不阻拦?”
秦菲菲一愣,随即恼了,这是她最不愿被人提及的事情之一,现在被一个奴仆以质问的语气提出来,她立刻一瞪眼:“吴大娘,你也管得太宽了吧!你看清楚了,你只是秦家的奴仆,你问谁话呢?!”
吴大娘将她上下看了两遍,说:“哪里来的叫花子冒充三姑奶奶!”
然后,“啪!”地一声,门又被关上。
秦菲菲急怒交加,“开门,开门!你竟然敢关门!”
院子里有些人被吸引过来,一人问吴大娘:“谁呀?”
吴大娘不屑地撇撇嘴,“不知道哪里来的叫花子,身上又脏又臭,在那里胡言乱语,不要理会!”
那人听说这样,将话题一转:“吴大娘,你有没有去找秦管事?”
“我只会看门,找了秦管事又如何?侯府森严,那门也不是我能看的。”
“不试一试怎么会知道呢?你还记得当初蓝绸那丫头怎么被留在宜兰园的了吗?”
“是怎么回事?我年纪大,如今也记不太清。”
“当时,七小姐让他们选择去留,只有蓝绸一个人选择留下,其余人都急急忙忙要和七小姐撇清关系。据说,七小姐就问了蓝绸一个问题,问她有什么擅长的。蓝绸说,她擅长记东西,就这样被留了下来。如今在铺子里半年多,每个月月银加搭上,有十几两啊!”
吴大娘有些意动,“可是真的?”
“我还能骗你不成?我家没有合适的人选,你家小子正当年纪,何不去秦管事那里试试呢?”
……
秦菲菲在门外,拍了半天也没人过来看一眼,她又气又恨,知道再拍下去会被巡街的人当盲流抓起,吐了一口唾沫在门上,恨恨绕道朝大门走去。
大门很快被敲开,门上的认得她,只让她在门口等着,就去给董氏送信。
董氏正在灯下和祖妈妈说话,听了消息,眉头紧锁,最终,她在祖妈妈的陪同下,去了秦永涛书房。
秦永涛听了,说:“女子出嫁从夫,你可问清楚,三丫头回来,姑爷是知道,还是姑爷不知道?”
董氏就让人去门上问话,她站在秦永涛书房外等着。
这几天的天气又回温,董氏却丝毫感觉不到热气,脊背上一阵一阵寒意袭来。
据说,秦菲菲放火烧死了秦瑶瑶。
大老爷知道还是不知道?大夫人知道还是不知道?现在,秦菲菲回来了,大老爷连看一眼的意图都没有。
这究竟是一家怎样的人?
路家出事也有些天了,莲嫔娘娘肯定早就知道了,可是,她有没有关心过秦菲菲?
董氏恍恍惚惚地看着几步之遥的柏树,昏暗的夜色中,一个人高的柏树就像一只鬼,静静地,静静地,伺机而动,神秘可怖。
董氏忽然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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