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塔里凶险,这是朱笑东早就有所预知的,要不然,也就不会跟鱼传道商议了好几个时辰,也不敢轻而易举的进来。
只是,世事难料,原本自己想要爬上塔顶,放上蜃珠,以邪制邪,偏偏自己就摔落了进来。
朱笑东一边继续沿着墙壁往前走,一边渐渐的胡思乱想起来。
最先想到的是杨薇,杨薇她们现在会怎么样?小心翼翼的攀上石塔,再小心翼翼的清理被石头堵住的塔门?
或者,在鱼传道、金九的带领下,进入到第一层,希翼从第一层寻到上升到第二层、第三层的“路”,然后解救朱笑东?
或者,在鱼传道、金九没有绝对的把握的情况下,原地等待,等待自己找到出路出去。
朱笑东甚至想到,胖子是不是很焦急,——进入石塔,原本是件挺简单的事情,为什么就会搞得这么复杂。
家里的人也应该挺着急了吧,尤其是王晓娟,再有些日子,就应该分娩生产了吧,会给胖子生个儿子还是女儿,胖子要是不在她身边,王晓娟会不会很痛苦?
还有王长江……姚观心……二叔朱谨瑜……虎子……凯斯……凯斯,怀特!
对了,怀特这家伙,会不会已经发动了进攻,唐大龙等人会不会顶得住,或者,会不会将怀特一伙人全部歼灭……
朱笑东越往前走,脑子的念头就越,念头越多,就越是纷乱,到了后来,那无数个念头,每一个都变得破碎不堪,每一片破碎不堪的念头又都像拖曳着一道尾焰的萤火虫,在朱笑东的脑子里乱窜起来,这些萤火虫,无休无止的相互缠绕、穿插、撞击、交织、反复飞舞,搅得朱笑东的脑袋一阵阵的发痛。
朱笑东的脑袋发痛,渐渐的影响到眼睛,眼睛也开始发花,一双手也渐渐开始麻木起来,一双脚沉重得像是绑上了两座山。
身疲体乏之下,朱笑东极度想要坐下来,或者躺下去,好好的睡上一觉,但是朱笑东知道,在这个地方,绝对不能坐下来,或者去睡上一觉。
一坐下去,就再也不会想要站起来,一睡过去,就有可能不会再醒过来。
这里是一座邪塔,是死地!
不知知道走了多久,最后一块电池也耗尽了电力,昏黄的光亮一闪之后,朱笑东顿时又陷入无边无际、让人发疯的黑暗之中。
朱笑东极其疲惫,极其缓慢的挪动着身体,他的眼睛,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至中,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了,但是朱笑东能够肯定,这不是他的眼睛出了问题,而是这黑暗,诡异的黑暗。
看不到东西,分不清方向,走不到尽头,这种绝望能够叫人发疯。
无法集中起来的精神,纷乱至极的思维,搅得脑袋疼痛到让人想直接去死。
死!为什么要死?
无数萤火虫一般的念头之中,死,这个念头在朱笑东的脑袋里,足足停留了超过五秒钟,随后,又被纷乱的其他的念头搅合得一塌糊涂。
许久,朱笑东努力的想要把精神集中起来,不再去想象那些无谓的念头,但越是这样,那些念头就显得越是耀眼,交织穿插得就越是厉害。
不知不觉间,朱笑东停了下来,毫无意识的停了下来,这一刻,无数的念头之中,那个“死”字,惊人的再次在朱笑东脑海里面停留了一小片刻。
朱笑东苦笑了一下,为什么要死……
不过,在朱笑想到“为什么要死”这之后,脑袋里又乱成一片,为什么要死,这个答案,朱笑东就再也想不下去了。
不是朱笑东不想解开“为什么要死”这个答案,也不是他解不开这个答案,事实上,一个人要死,可以有千百种理由,每一种理由,都足足可以让人死尸一百遍。
只是朱笑东想不出一个理由,没办法去想到一个理由,脑袋里太乱了,甚至一个念头都不能够让他持续的想上五秒钟,就会被其他纷沓而至的念头挤开、撞碎,仿佛这个念头就是一根燃烧着的蜡烛,虽然能够在顷刻之间照亮朱笑东心底的某一处,但是同样在顷刻之间,又被漫天飞舞的萤火虫,将它遮盖、湮灭。
这是一种没有语言能够形容出来的感觉,这是一种比**上的痛苦更难以形容的感觉。
朱笑东都只觉得似乎自己的灵魂,正在一点一点的消失。
眼看着自己的灵魂一点一点的消失,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恐怕也没人能够说得出来!
难道自己就要死在这座邪塔里?为什么要死在这座邪塔里!
朱笑东努力把这个念头剥离出来,只是这个念头,让朱笑东仅仅只是想了一小会儿,后面的思绪,就又被打断。
突然之间,一个新的念头,被朱笑东逮住,为什么我不能集中精神去想一件事情呢?
这个新的念头,在无数个流星一般交织冲撞的念头之中,如同超新星爆发一般,闪出一道耀眼的光亮,完全遮盖,阻断了其他的念头。
“为什么我不能集中精神去想一件事情……”朱笑东嘴里念叨了一遍。
不过,朱笑东还没来得及去念叨第二遍,其他的念头又纷沓而至,这个念头就像是在那颗超新星爆发之后,就又迅速地黯淡下去。
一颗超新星爆发,发出的光亮,从耀眼到暗淡,在人类的眼里,或许需要很长的时间或者可以是永恒,但是在宇宙的尺度上来说,那都只不过是电光石火的一瞬之间。
然而,这个念头在即将被其他的念头湮灭之前,朱笑东竟然再一次“看”到了“它”一眼。
毕竟,那耀眼的一刻,太过让人震撼,太容易让人记住。
偏偏朱笑东的记忆力,又达到了一经留意,至死不忘的境地,所以,那颗超新星爆发一般的念头,朱笑东很容易的就再一次抓住了。
这一次,朱笑东不但抓住了这个念头,思维持续的时间,也长了许多。
以致朱笑东居然用手指在墙壁上写下“为什么不能集中精神……”这九个字!然后把手继续按在墙上。
朱笑东的注意力再一次被打散,不过,“为什么不能集中精神”,这几个字,就像一星星,在朱笑东的脑子里占据了一块地方。
每一次朱笑东的注意力掠过这些念头的时候,“为什么不能集中精神”这个念头就强大一分,就光亮一分。
而朱笑东每次逮住这个念头,持续思维的时间就长上一分。
虽然朱笑东找不到“为什么不能集中精神”这个问题的答案,但在隐约之间,他找到了一个关键。
正常来说,一个人在同一瞬间,只能够用思维逻辑去想象一件事情,一个意念力坚定的人,即使是脑袋里同时有诸多念头,也是具有一定次序的,绝对不会像朱笑东刚刚这样,无数念头,一齐涌进脑袋,顾此失彼,一塌糊涂。
可是,朱笑东的意念力不够坚定么?
——当然不是!
朱笑东的意念力,可以说超出常人数十倍,这不仅仅体现在朱笑东的见识经历之上,在胆色魄力之上,也有诸多体现。
可是在进到这里不久之后,朱笑东竟然就出现了思维混乱,差点到了崩溃的边缘。
朱笑东在断断续续的“为什么不能集中精神”的这个念头的思考之中,将这个问题的所有的片段叠加,竟然得出一个结论。
——似乎有一种看不见的力量,以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方式,在逼迫着朱笑东去胡思乱想,在扰乱朱笑东的思维方式,在压榨朱笑东的思维能力。
只不过起初朱笑东并没能够意识到有这种神秘的力量,也并不知道这种神秘的力量正在试图榨干他的思维能力。
只是朱笑东在潜意识里觉得,自己胡思乱想,对找到出路,并没什么好处,也只是觉得应该摒除杂念,把精神集中起来,找出一条可行的办法,达到自救的目的。
所以,朱笑东在那些纷乱的念头之中,寻找了一阵,竟突然发现一个事实,自己想的越多,居然越没有用处,因为自己所想的,根本就是些与石塔、行动方位和细节根本不搭界的一些东西。
这些东西越多,不仅仅没有用,反而成为了负累,反而扰乱了心神。
想得越多,负累越大,直到自己的脑袋不堪重负,最终崩溃。
朱笑东缓慢的一边往前行走,一边努力集中精神,与那种想要榨干他的思维能力的力量进行抗争。
这种抗争简单,却又古怪。
朱笑东给自己讲起了故事来:“从前,有个人……”
朱笑东只能够从记忆深处,找出一个简单的故事,来讲给自己听,但是这样的一个简单的故事,现在也成了一些记忆的碎片,一些不易捕捉到,抓得住的碎片。
这就像那个原本完整的故事,突然之间成了一堆散碎的积木,而且,这一堆散碎的积木之中,还掺杂混合了无数的其他的各种各样的积木,朱笑东只能在散乱的积木之中,一快一块的去把它找出来,重新搭建起来那个完整的故事。
这很艰难,但是朱笑东在潜意识里坚持着,坚持着一定要把这个故事,跟自己完完整整的讲出来。
“……他有很多钱,有个朋友跟他说……说……你把钱给我,我帮你去买很多牛,很多羊……让它们迅速地繁殖起来,这样,就能够赚到很多的钱,这个人听了,很是动了心……于是,拿出很多钱,交给他的朋友,去帮着他买牛、买羊……”
一开始,朱笑东也就只能断断续续的,几乎要隔上很久才能找到一小块故事的碎片,把它们一块一块的穿连在一起。
但是渐渐地,串在一起碎片越多,所占据的空间就越大,所占据的地方越大,就越容易引起朱笑东的注意力,即使这串在一起的碎片,被其他的念头所遮盖、淹没,朱笑东也能够很快的去发现,去注意,去接着延续。
“……到了收获的日子,这个人找到他的朋友,想要知道他的牛群、羊群现在都怎么样了……是不是像他朋友先前说的那样,已经赚了很多钱,他朋友告诉他说,那一群牛,那一群羊,现在已经发展得很好……如果现在就全部卖掉的话,所赚的钱,已经能够买下一个村子,这个人听了很是高兴,不过,他的朋友又对他说,只买下一个村子的话,显然不会很划算……”
不知道朱笑东跟自己讲了多久的故事,朱笑东都觉得自己的眼皮子无限沉重起来,只是朱笑东“看”着,穿缀得愈来越多的故事碎片,搭建得越来越大的积木,朱笑东不肯就此放弃。
所以,朱笑东努力的强撑着,蠕动着嘴唇,继续跟自己讲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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