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兴的报告似乎让雷纳放心了,雷纳的心情似乎很好,在偃师停留了几天,这期间还到城外大堤上去看黄河解冻,大块大块的冰块向下游缓缓移动,场面极其壮观;当晚,他到偃师最好的妓院听曲,在几个红姑娘陪伴下,过了个快活的晚上。
这样过了三天,雷纳才将余兴叫来,再次询问了沿途的情况,余兴向他保证,沿途没有发现异常,这三天,他再次带人查了一遍,没有发现异常。
雷纳听后很高兴,再次提醒他,偃师附近的码头要控制起来,再过半个月左右,船运便将开始,这是重点,另外,对偃师的地方帮会要逐步清理,不过这个动作要小,不用太急,慢慢挤压的方式将他们挤出去,最后,与红枪会的关系要注意,不要轻易与红枪会发生冲突。
红枪会是遍布帝都四周的乡间组织,这个组织十分松散,从来不进城,只在乡间活动,成员就是本村村民,平时务农,农闲时习武,因此修为均不高,但人多势众,登高一呼,瞬间便有几千上万人集合。
朝廷对这个组织的态度很怪,既限制又支持,但以支持居多,毕竟一旦有事,朝廷一声令下,立可得兵数万。
帝都附近的各江湖帮会,对红枪会也多取友善态度,毕竟红枪会多在乡间,双方没什么冲突。
雷纳之所以强调红枪会,主要是偃师的码头全在城外,城内没有码头,码头脚夫中有附近的乡民,也就有可能有本地红枪会成员在内。
余兴一一答应,再次向雷纳保证,一定确保偃师的安全。
安排好偃师之后,雷纳才在第四天的上午离开偃师,余兴带着十几个分舵精锐护送到十里亭,才与雷纳分手,临分手时,雷纳再度提醒他,在偃师一定要小心,对手很可能会转而绞杀风雨楼在帝都附近的分舵,要多准备几个藏身之所,余兴满怀感激的答应下来。
车队向帝都进发,出于谨慎,沈晨在前面派出了三骑探路,偃师是帝都的东大门,从东面进入帝都的商旅多从这里过去,从这里到帝都,沿途再无城市,驿道在黄河南岸蜿蜒,走了二十多里后,驿道开始偏离黄河。
路上的行人商旅不少,不过,大多数行人和商旅看到挎刀持枪的车队后,都下意识的拉开与车队的距离。
过了偃师后,便进入帝都范围,这里的治安一向比较平稳,这几年流民增多,这些流民穿过偃师奔向帝都,对帝都的治安带来不少的压力,于是京兆尹陈宣下令加强巡防,同时上疏朝廷,要求禁止流民进入帝都,但这个奏疏被泰定帝留中不发,陈宣无奈,只能再次上疏要求邙山大营派出军队在帝都附近巡逻,这个奏疏被泰定帝驳回。
陈宣没办法,于是再度上疏,要求同意各乡里组织乡兵,闲时在乡间巡逻,维护乡里治安,忙时下地干活,这次泰定帝同意了,于是陈宣在各乡里组织了一批乡兵,这些乡兵只在本地巡逻,维持治安。
乡里是大晋的基层政府组织,乡长里长并没有薪水,更没有品级,全是乡里推荐,上报朝廷,官府承认即可,唯一可拥有的特权便是,不用交人头税,主要工作是帮朝廷收税。
驿道上没有乡兵,除非进入镇子,从偃师到帝都一百多里,路上要过几个小镇,这些小镇都有乡兵,治安相对较好。
马队走得并不快,甚至很小心,每过几里,便有三个骑士从马队中冲出来,到前面接替探路的三个骑士,连续过了几个茶铺,马队都没停下。
经过余兴所标的第一个危险点草沟时,车队停下来,数骑散开深入沟壑之中探查一番后,这草沟并不是人工挖出来的水沟,而是n多年前,黄河大堤缺口,奔流而下的河水冲出的河沟,水退之后,渐渐干枯的的河沟,这里并不适合种粮,长期无人耕种,于是便生出大量蔓草,连接沟两端的是数条石桥。草沟之内荒草数米,隐藏数十数百人,完全没有一点问题。
骑士下马,毫不犹豫的跃入沟内桥下,仔细检查之后,车队才继续上路,在车队过了草沟之后,骑士才从沟下出来,重新上马,追上车队。
沿途无事,帝都在望,但车队的警戒依旧没有松,即便到午时,车队也只是在三观镇,车队也只是短暂停留,就在路边摊买了些个烧饼,便立刻离开,在镇外就着水囊吃了,便继续上路。
“大家小心点,前面的松林坡,是最后一个点。”
出了镇子,没走多远,便是一遍松林,这松林坡坡度并不大,只是在这个一望无际的平原上,这个坡度已经是很醒目的了,沿坡四周是一遍松树林,驿道从树林中穿过。
车队在坡前停下,十多个骑士纵马奔入林内,进入林内后便迅速散开,过了会,一骑从林内出来,到了沈晨面前,冲沈晨点点头,沈晨一挥手,车队继续前进。
尽管已经事前探查过了,整个车队还是保持着高度警惕,所有人刀剑出鞘,袖箭飞刀飞蝗石全部在手上,稍有风吹草动,便是暗器招呼。
松林坡并不算长,也就一里半左右,车队很快出了松林,迎面下坡,众人都禁不住松口气,刀剑纷纷入鞘,马队中响起一阵粗鲁的骂声。
车队继续往前走,所有危险点都过了,穿过黄庄镇,前面便是十里铺,车队并不进帝都,而是向城北的一处小庄子驶去,这庄子是风雨楼在城外的一个密舵,这是多年前,风雨楼开始成立之后不久,雷纳悄悄买下的,然后转手数次,最后被一个颍川的吴姓小门阀买下,其实这小门阀的吴公子是雷纳的同窗好友,也是他加入风雨楼后,唯一不嫌弃他,继续和他交往的同窗。
知道这个暗舵的人不多,可这几个人里有小刀阳默,所以宫里是肯定知道的,但奇怪的是,这里从未受到攻击,要知道,为了隐藏,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没有修为,只是普通的仆人,少数几个家丁,修为也不高,只有这样才符合小门阀庄园的特点。
车队在十里铺停下,今天十里铺人不多,仅有的两间茶楼已经挤满了人,看得出来,多数是有身份的人,看来是有离职返乡官员,朝中同僚在此为他送行,门口站满佩刀挂剑的家丁,他们懒散的打量着来去的客人,显然并没有觉着有什么。
“不要停留,立刻走。”雷纳冲外面吩咐道,沈晨没回答,而是作了个手势,整个车队缓缓穿过略微拥挤的道路。
很快到了十里铺边沿,十里铺中心的酒楼茶楼是给富人们的,那么边沿的小茶铺便是给脚夫农夫,这些粗豪汉子的,但今天茶楼酒楼被塞满了,一些行商也被挤到这来了。
小茶铺,没有名字,有两张桌子,这两张桌子已经被人占据,左边的那张是一对父女,父亲山羊胡子,背着斗笠,脚边是一副担子,担子盖得严严实实的,看着便挺沉;女儿十七八岁,穿着农村常见的青布大褂长裙,头发挽了个髻,上面插了根木簪,面容有些黑,女儿的腿边是个背篓,背篓里有个麻袋,麻袋口也扎得紧紧的,父女俩走了不少的路,女儿的发丝都被汗水浸湿。
另一张桌子上则坐着四个人,正中的是个游方道士,肩上挂着褡裢,旁边竖着根竹竿,上的有个大大的卦,道士的左边是个略微点胖的商人,道士正抓着商人的手,指点着上面的纹路说着,显然,他正作一件生意;道士的另一边和对面则是两个伙计模样的人,右边的伙计年岁稍大,三十来岁,对面的伙计只有二十多岁,背对着道路,正聚精会神的听着道士的解说。
小茶铺的边上还有四个挑夫,这四个挑夫喝着水,正快活的说着话,显然,快到帝都了,他们差事就交了,钱便可以到手了,所以这四个挑夫都很高兴。
在小茶铺对面是家馄饨铺,馄饨铺比起茶铺来说便小了些,只有一张桌子,灶上简单的搭了棚子,馄饨店的店主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女人头上包着块蓝色布帕,很熟练的包着馄饨,不时看看锅里的水,随时向锅里浇上半瓢水,还不时看看经过的客人,招呼客人进来吃饭。
馄饨铺的那张桌上已经有三个人,三人各不相同,正面和左边的俩人都是二十来岁的精悍的青年,俩人都穿着劲装,腿边放着武器,不时抬头看看远处高大的城墙,神情中隐隐透着兴奋,显然这是两个到帝都来闯世界的年青人,与他们同桌的却是个书生,很斯文的吃着馄饨,不时飘出两句圣人之言,显然是在劝说俩人,不过两个劲装青年显然听不进去。
“客官,上好的馄饨,进来吃一碗,解解乏!”女店主冲着一个过路的中年人叫道,那中年人穿着麻衣,背着个包袱,挑着一副担子,担子很沉,里面是几尊神像,那中年人看看女人的馄饨,咽下口水,然后走到茶水铺,向茶老板要了碗最便宜的茶,便坐在一边,从包袱里拿出个黑糊糊的饼,就着茶水,小心的吃起来。
从对面过来一个商队,商队只有三辆马车,马车上货物包得严严实实的,上面盖了一层茅草席以防水,驾车的马夫带着草帽赶着马,看到雷纳车队,连忙将马车往旁边靠。
“吁!吁!”
马车正往边上靠去,这时从帝都方向飞驰过来两匹马,到了商队后面,马上骑士并没有停下,而是打马从商队边上穿过,迎面便撞上雷纳的马队,前面的骑士赶紧猛拉缰绳,跨下马一声长嘶,双腿高举,再重重落下,这瞬间,后面的骑士也就追到,他远远便看见道路被堵住,也赶紧拉了缰绳,放缓速度过来。
“妈的!晦气!”前面的骑士气恼的骂了声。
马队被挡住了,走在前面的护卫面无表情的盯着那骑士,那骑士十八九岁的样子,白色的丝绸袍服,后面追上来的骑士有三十来岁,穿着劲装,打马过来,抓住前面骑士的缰绳。
“少爷,回去吧,否则,我没法给老爷子交代!”
“回去?我和钦胖子打赌,从这到偃师,月上三杆之前回来,否则我在醉花荫请他喝大酒!少爷我丢得了这个脸吗!”
“少爷,”后面的汉子焦急的叫道:“老爷子有吩咐.....”
“老爷子让你跟着我,不是我要你跟着的!少废话,你要么跟着,要么回去!”
少爷的口气挺横,一马鞭便朝汉子的手上抽去,“啪!”汉子的手纹丝不动,依旧紧紧抓住少爷的缰绳,少爷更加恼怒,又抽了两鞭,汉子的手依旧一动不动,手臂上却出现两条红色的痕迹。
俩人僵持着,整个道路便被堵死,沈晨眉头紧皱,向四周打量,作了手势,所有护卫悄无声的向马车靠拢,堵死了通往马车的路。
馄饨铺的少妇包好馄饨,将馄饨丢进锅里,拿起长勺在锅里搅动,依旧抬头看着道上的人,她没有理会马队,这些人不是她的目标客户,只有穿着普通且不破烂的小商贩才可能在她的铺子里坐下。
“客官!客官!歇歇脚,吃碗馄饨吧!”少妇的声音沙哑中带着点诱惑。
茶铺里,道士依旧在给胖商人算命,茶铺老板提着水壶,笑呵呵的看着那少爷和汉子的争执,四个脚夫也乐呵呵的看着,似乎在看热闹,正吃着黑糊糊的饼,听到前面的争吵,忍不住抬头看了两眼,然后底下头依旧吃饼,对前面的事不感兴趣。
看到堵住了,后面的人也没在意,这十里铺是交通要道,那天不堵上两回,后面跑来两个差役,两个差役跑得很快,他们没有惊动雷纳车队,从馄饨铺边上过去,馄饨铺的少妇还冲他们叫了嗓子。
“两位爷!两位爷!行行好!行行好!”差役一看那少爷和汉子的装束便知道惹不起,到跟前便抱拳:“您看都堵上了,有什么先让让,先让让,小的谢谢两位爷了!”
差役冲着俩人连连抱拳,少爷抬头看了看,冷哼一声,两个差役笑脸施礼,也不好冲他们使气,汉子也抬头看看,见雷纳车队人人佩刀,神情冷漠的盯着他们,明显保持戒备,他立刻拉着马头向馄饨铺走去,到了馄饨铺,少爷甩鞍下马,看看没座位,便站在边上。
道路通了,两个差役让到一边,前后看看,估计雷纳车队不好惹,赶紧指挥商队往边上再靠靠,让后面的人都靠边,然后站在边上等车队过去。
沈晨打量下四周,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好像松口气,下令继续前进,车队缓缓向前,紧紧护在车厢边上的护卫队形松开了,人人松口气。
这时,正在搅动锅的馄饨铺少妇手腕一抖,从锅里飞出一点黑星,准确的从护卫队的空隙中穿过,飞向车厢,就听轻轻一声响,便穿过车厢。
茶水铺的老板依旧笑嘻嘻的,手上的茶壶响起一声轻轻的机括声,壶嘴突然喷出一蓬钢针。
算命的道士,两眼冒出精光,那根长长的竹竿,忽然飞起,从护卫群中穿过,扎进车厢中。
看热闹的脚夫,屁股下的扁担,变成了长刀,冲向护卫队。
商队的马车,车夫一拉绳索,草席滑落,露出两个弓弩手,弓弦响起,数只黑线飞向车队。
两个向往帝都的年青人,拔出刀剑,冲向车队,那书生拿出把折扇,冲着车队摁下机括,几点黑星飞向车队。
刹那间,伏击一起发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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