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寒在中途下车,在小巷内站了会,确认没有跟踪后才转身离去。
在巷子里转悠半天,然后再走出巷子,他已经换了一身麻衣长袍,颌下有了一缕长须,眼睛变小,脸也变长了,完全成了另一个人。
柳寒没有去有凤来仪,而是去了清源观外的小院,在那小院静静的待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午后,他挑着一担茶叶回到有凤来仪,还没进门,就看到范家嫂子正在门口忙碌,范家嫂子看到他回来,连忙大声招呼着张梅左兰,边过来帮忙。
“你这人,一走便是好几天,也没个信。”范家嫂子说着将担子取下来:“怎么没找个脚夫,自己就挑回来了。”
“唉,最近生意不好作,能自己作就自己来吧。”柳寒神情有几分苦涩,以往都是雇挑夫担回来,今天匆忙中忘记了。
“对了,嫂子,上次范哥说的事,”柳寒有些为难的说:“我没晚吧。”
“晚了才好,”范家嫂子很不高兴,啐了口才说:“那死鬼,好好的日子,非要弄些事出来,还有脸找兄弟帮忙。”
正说着,张梅和左兰出来了,范家嫂子连忙住口,柳寒也松口气,还好,没耽误。
张梅边埋怨边取东西,柳寒还是自己提着东西进去,剩下的由张梅和左兰抬进来,进屋时,俞美也过来了,正好是中午,茶馆里没客人,这让柳寒略微有些失望,这秋戈该不是三天热情吧。
俞美见他的神情略有些不满,柳寒也不以为意,让张梅将茶叶收了,左兰忙着做饭,俞美打了个招呼便上染坊去了,很快屋里就剩下他和张梅。
俩人说了会话,张梅把最近的情况简单说了遍,说来其实简单,店里就没什么事,不过,范举问过好几次了。柳寒低声问秋戈有没有来过,张梅禁不住乐了,告诉他上午才来过,他经常带一帮士子过来,在这里吟诗作赋,店里多了不少诗画,生意也因此好了不少。
柳寒闻言先是一笑,随后皱起了眉头,张梅有点不解:“爷,怎么?这不好吗?咱们生意好了几倍,你看这是中午,到下午,店里肯定满了。”
柳寒轻轻摇头:“生意好倒是好,可咱们这店是做什么的?方帮主那边也不知道为何没消息,唉,咱们这是密舵,人多了,不见得好。”
张梅轻轻的哼了声,不满的说道:“这方帮主也真是的,让咱们设个密舵,然后就不管了,我看,这样也好,江湖上的事,最好就别管了。”
“一入江湖,那有那么容易脱身的,”柳寒叹道:“再说了,咱们不管江湖事,江湖就不管咱们了吗?前段时间,你和俞师姐怎么负伤的,唉,就这样吧。”
张梅也轻轻叹口气,柳寒心念一动,问道:“最近几天,他们都在聊什么?”
张梅想了下说:“好像在说什么叩宫,他们争得很凶,有些人在指责秋公子,有些人又帮着秋公子说。”
柳寒笑了笑,轻轻摇头:“我还没进城便知道,三千士子叩宫,皇上震怒,你呀,在城里都不知道,这些消息可以传给方帮主,方帮主要的便是这样的消息。”
柳寒说着进屋,很快写了封信函,然后翻译成密码,这个密码很简单,就是一本道典,将上面的字翻译成数字,这样简单的密码在前世肯定是垃圾类,用不了多少时间便会被破译,可在这个时代却是首创,别说其他人了,就算内卫发现,也难以破解。
等他将信笺翻译完,再撕成数张,卷成小纸卷,塞进小竹筒内,张梅已经将所有事都弄好了,左兰也作好饭菜,柳寒将东西交给张梅,让她晚上再送出去。
还没吃完,便听见前面传来喧闹,张梅微微轻笑,左兰脸色红了下,贝齿轻咬红唇,娇嗔的瞪了柳寒一眼,转身出去,柳寒莫名其妙,想了下明白了,看着左兰的背影笑了笑。
“今儿入库的都是新茶,这新茶芬芳可口,”柳寒沉凝片刻,狡黠的说:“你说咱们这茶是不是该涨点价了。”
张梅眼珠一转,笑嘻嘻的说:“爷,你可真是个奸商。”
柳寒突然变脸,喝道:“好胆!居然敢骂起爷来!”
说着一拉张梅的手,张梅顺势倒在他怀里,柳寒将她横在膝上,在屁股上拍了几下,张梅娇呼不已,俩人闹腾一会,柳寒将她松开,仰身躺在椅子上,张梅略微有些失望的起来。
“爷,要不要上床歇会?”
柳寒略微迟疑便起身上床,将外套脱下,拉过薄棉被盖上,然后问:“范大哥那边有什么事没有?”
“没有,就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张梅说道,柳寒轻轻嗯了声,合上双目,慢慢睡了。
张梅坐在床边,痴痴的看着他,好一会,才起身离开,当她的背影刚消失,柳寒便睁开眼,望着床顶。
左兰依旧在柜台后面,面无表情的看着那群士子,这些士子几乎占了大半个茶楼,每人面前都是一杯茶两碟干果,另外还有一碟左兰制的梅子糕。
秋戈口沫横飞,站在众人中间,颇有点指点江山之意,中间偶尔冲左兰抛个媚眼。
“我以为,这次三千士子叩宫,名不正,故而言不顺,赵治自杀,明面上是清欠所至,可实际上清贫才是根源,”秋戈声音洪亮:“本朝官员薪饷分两种,地方上为职分田,中央为薪银,可无论职分田还是薪银,都是百年前所定,现物价上涨数倍,职分田或薪银,都无法满足官员的生活所需,所以,朝廷应当作的是调整官员薪银。”
“调整薪银?说得轻巧,”吕修在边上直摇头:“朝廷府库空虚,那来银子给百官涨薪,各州郡的官们,可以悄悄扩大职分田,可京里的官员就没办法,只能靠朝廷的饷银过活,可最近这几年,朝廷饷银常常不能按时发放,朝廷清欠,这是应有之举,不能说是错的。”
如果柳寒在这里的话,他肯定可以得出结论,叩宫之举,在士林中也有不同看法,这里的士子都是不赞成叩宫的,支持朝廷清欠。
“唉,我大晋富甲天下,却连官员几个饷银都付不出,真真令人扼腕叹息,这天下的财富都到那去了?”乐范叹息着说。
此言一出,众人都沉默下来,秋戈左右看看,那个娇俏的身影在柜台后面,专注的低头刺绣,似乎压根没听见他们在议论什么。
秋戈心里有种挫败感,他已经尝试了几种方式,前些天每天在这里谈书说诗,留下很多墨宝,左兰不为所动,既不见喜,也不见悲,神情始终淡淡的,作好的画,写下的诗词,也认真裱糊了,挂在店内,现在店里的墙上,都挂满了才子们的大作。
正想辙,看看如何吸引左兰的注意,从门外蹬蹬进来一个妇人,秋戈一看,认识,是隔壁的范家的女人。
“兰子,你当家的在吗?”
左兰抬头看着范家嫂子,微微点头:“在房间休息呢,梅子姐在里面。”
范家嫂子没等她说完便急匆匆进去,秋戈心念一动,来了这么多次,仅见过这家店主人一两次,而且还没见过正脸,想到这里,他起身要出来。
“秋兄,我倒是担心扬州的盐政革新,”吕修说道:“盐政一向是朝廷总揽,现在交给商人,商人一向重利轻义,若盐价因此上涨,则黎民百姓又要受苦了。”
“盐政革新,”秋戈略微迟疑下便说:“其实,在我看来,这盐政革新倒是件好事,现在盐价本就不低,官盐价格本就不菲,而且粗制滥造,...”
就在这时,秋戈看到一个身材硕长的中年人从里出来,范家嫂子在那人身边低声说着,中年人不时点头,俩人脚步匆匆,到了店里,中年人对左兰吩咐了几句,然后便与范家嫂子出去了。
当看到中年人的面容时,秋戈觉着很陌生,可当中年人出去后,看到背影,他不由微怔,就觉着这背影有些熟悉。
.....
柳寒当然看到秋戈,却没有在意,范家嫂子跑来告诉他,现在立刻去东校场,范守派人回来传话,时间没改,今天下午在东校场对战。
柳寒问了下,范家嫂子告诉他,由于不知道柳寒什么时候回来,所以,范举决定与对方商议,将决斗时间延后三天,可能对方邀的助拳也没到,反正,对方同意了,按照延后三天的时间,应该是在明天,可不知为什么,对方突然通知要在今天下午进行,如果,范举他们不同意,对方就放弃决斗,双方各凭实力。
范举他们商议后,决定应战,双方选定东校场。
范家嫂子得知后,立刻赶来通知柳寒,让柳寒赶紧上东校场。
柳寒在城隍庙前叫了辆马车,匆匆赶往东校场。
东校场,实际是在城内的东南部,帝都有三个校场,内城有一个,在内城南部,被称为内校场,属于禁军专用,东西两个校场都属于城卫军。
拥有百万人口的帝都是个庞大的城市,城卫军的数量也是各地城卫军之冠,高达数万之众,营房便有四个,分别在东南西北,外城的两个校场并不大,每个可容纳数千人,平时用于城卫军操练,偶尔也举办些大型活动。
柳寒在东校场门口下车,校场门口有两个城卫军士兵把守,柳寒快步向里面走,两个士兵过来拦住他,柳寒解释着塞过去两张银票,两个士兵上下打量下,摸摸银票,便让他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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