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船队三股力量中,宋皋算是瀚海商社下属,柳铁接到的指令是关于船队的事可以相信宋皋,但仅限于宋皋。
这句话简单明了,柳铁完全明白其中意思,瀚海商社内的事决不可泄露给宋皋,韩姓船工的来历也不可以泄露给他和任何人,他潜伏在船队中,连萧雨都不知道,瀚海商社内也只有柳铁才知道。
不过,当他吼出“要变风了!”时,这是一句暗语,瀚海商社立刻作好应变准备。
但宋皋不知道,因为萧雨柳铁都不相信他的人。
相信他和相信他手下的人,这是两个概念。
宋皋明白这点,但他还是很不舒服。
善后的事都是萧雨和风雨楼在作,在黑暗的地下世界,在风雨楼崛起的过程中,他曾经做过无数次这样的事。
他没有杀掉落马水寨被俘帮众,而是让他们自行选择,愿留下的就留下,愿走的就走,结果有三分之一的落马水寨帮众离开。
他告诉那些受到惊吓的真正的船工,到帝都后,每个人的工钱翻三倍,船工们战战兢兢,虽然没有欢声雷动,但总算稳定下来,不再害怕。
崇七和楚飞很快离去,楚飞身上还有伤,不过,同去的还有三个风雨楼的好手。
“这件事,到帝都后,我会向柳先生要个交代。”宋皋走到柳铁身边,低声说道,此刻主船上层就他们俩人。
柳铁微微点头,他不擅长处理这样的事,宋皋也不明白他听懂没有,这不是给他交代,而是向秦王交代。
柳铁递给他一个瓷瓶:“这是伤药,外用内服均可,只要有口气,便死不了。”
说完之后,柳铁便没再理会,宋皋揭开瓶塞闻了,瓶中散发着淡淡的药香,知道是上好伤药,赶紧塞上瓶塞,转身向后队走去。
柳铁还是没动,在战斗中破镜,这样的事很少,但不是没有,他的功法就是走刚猛路子,遇强更强,柳寒说他需要一个机缘,其实说白了就是需要一场生死之战。
破镜了,可境界还不稳定,至少要经过几天的调息才能稳定境界。
但现在,他还暂时无法去打坐调息,稳定境界。
没有多久,一队水师出现在河面上,水师顺流直下,十几条架着抛石机和床弩的高楼大船,顺流而下,气势磅礴。
这水师是通过内卫调来的,内卫在落马水寨中早有布置。
刚才,萧雨和柳铁都没给宋皋说实话,昨晚和今朝,他们从三条线得到消息,除了彭城来的消息,另一条便是在船上得到的,有人悄悄通知他们,何东已经与王许结盟,将在凌晨发动袭击;第三条便是崇七,崇七在昨天找到柳铁,和盘托出何东的计划。
三条情报都证明了何东有变,崇七的情报更加详细,参加袭击的,除了何东外,还有王许两家的高手,至于是那些高手,他也不知道。
所以,萧雨和柳铁才定下这个计划,等所有的鱼都冒出来,再一网打尽。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来的居然是赤发红魔这样的高手,幸亏,他们还有后招,险中之险,侥幸获胜。
但无论萧雨还是柳铁都不知道,落马水寨的内卫倒底是谁?
水师靠过来,一个劲装汉子带着一个军官和两个士兵过来,萧雨迎上去,与他们说了几句,汉子点头,那军官转身回去,没多久,战船上过来几十个士兵,这些士兵全部上了前队。
船队终于起航了,死者被埋在岸上,孤寂的晒着暖暖的阳光,吹拂带着凉意的河风。
萧雨终于回到船上,丁三送上茶,然后悄悄退出船舱。
“落马水寨真的交给崇七?”柳铁眉头微皱。
“先交给他。”萧雨现在十分冷静,他的伤势依旧,同样需要疗伤,现在局势虽然大好,可隐患还不少,萧雨和柳铁都下令,整个船队处于高度戒备中,特别是在得知齐王参与其中后,萧雨就更加警惕。
柳铁不管这些,这些事就交给萧雨和柳寒去商议,在萧雨回答后,他咽下一粒丹药,进入打坐之中,萧雨知道,他必须尽快稳定境界。
但萧雨不能不管,他知道宫里很快就会知道齐王的事,宫里会如何处理呢?他必须尽快作出判断。
萧雨想不明白,齐王为何要参与此事,新君登基,大位已定,老齐王已去,新齐王没有老齐王的威望,可即便如此,新君对他依旧很警惕,按道理,齐王应该规规矩矩,不要轻举妄动,以消除新君的怀疑,可为何要插手漕运呢?难道他不知道,此举会犯宫里的大忌,他为什么这样蠢?
老齐王还在时,萧雨曾经在帝都见过当时还是世子的新齐王,世子给他留下的印象不错,不是那种纨绔子弟,相反待人有礼,处事通达,常与士子应和,在士林中颇有好评。
这样的人是蠢人?
萧雨由此又想到秦王和太原王,淮南郡王,要说燕家的血脉还不错,创建大晋江山的那位老祖宗建立的制度也不错,现在活跃的几个王爷都有出色的才干。
泰定皇帝不愧一代雄主,萧雨自心里叹道,实际上,他打心眼里队泰定皇帝不满,他的旧主邵阳郡王便是被泰定皇帝牺牲了,可即便如此,他也不得不佩服泰定皇帝。
可新君呢?这一年多下来,萧雨也看明白了,他判断新君的才干还是不错的,看到了大晋天下的问题所在,着手解决流民问题,他对新君有些信心。
可,让他奇怪的是,柳寒对新君似乎并没那么看好,虽然柳寒没直接挑明,可他还是能感受到。
他已经察觉,新君推行的政策与邵阳郡王有相似之处,而且手段比邵阳郡王强硬多了,这点让他很是欣赏,当初他就觉着邵阳郡王软弱,当以更强硬的手段对付门阀,可惜邵阳郡王没听他的。
经此一役,漕运算是掌控住了,唯一的变数便是崇七,到现在也说不清,他究竟是内卫中人还是因为个人野心,萧雨看不清,对此人要防,萧雨在心里作了决定。
至于柳寒,萧雨就像柳铁一样,一点都不担心,要杀一个上品宗师,那有那么容易。
就在船队激战之时,柳寒在帝都城外的严府,负责追查严府欠款。
柳寒是从内卫那得到何东不稳的消息,他在第一时间通知彭城,之所以不是通知船队,是因为他与船队没有直接联系方式,所有联络都要通过彭城。
这个设计有点无奈,度鸟无法跟踪移动船队,只能在固定目标降落。
在通知了萧雨后,柳寒下令暗中监控帝都城内落马水寨的密舵,落马水寨在帝都设有两个密舵,城里城外各一个,都在码头附近,不过,柳寒觉着何东既然准备反水,在帝都的密舵便有准备,除了两个明面上的,暗地里应该还有。
他完全可以立刻扫除这两个密舵,但他没有动,如果动了,万一打草惊蛇,那就得不偿失,倒不如等有了确切消息再动手。
度支曹在这几天也很忙,在短暂停留后,查封行动又继续开始,现任官员查完了,又开始查退休官员,那些退休官员多是门阀家族,包括前任度支曹尚书田凝和前民曹尚书严坤,严坤已死多年,其子没有出仕,现在住在帝都城东的庄园。
“严先生,令尊欠下国库两万两银子,下官奉命查封贵府相应财物,得罪之处,还请先生见谅。”
柳寒不卑不亢的看着严坤,严坤有三十多岁,面色有点不正常的白,鼻侧还有粒灰色小痔,颌下一把黑须,头上的发髻插着根木棍,穿着一身道袍,看着柳寒的眼睛半睁半闭,手上还有一串手链,看上去颇有点道骨仙风。
今天,延平郡王下令对三个官员进行清查,他也分得一个,便是这城外的严府,柳寒没有说什么,带着一队士兵便过来了。
严坤神情平静,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半睁半闭,手上不住滑动手链上的石头珠子,石头很黑,黑得发亮,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两万银子,我严家还是拿得出的。”严坤慢慢说道,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牙齿发黄,口里的气息怪怪的,很好闻。
柳寒神情一点没变,依旧温和的看着他,严坤转身向府内走去,柳寒没有跟上去,严坤走出段距离后,才说:“让他写个收据,把银票给他。”
管家将银票交给柳寒,然后让柳寒写张收据,程甲彭余有些忿忿不平,柳寒却依旧没说什么,接过笔很快写了张收据,交给总管。
“多谢严先生,”柳寒对总管说道:“先生看上去很忙啊!”
“不忙也犯不着来见你这不入流的小官。”总管一点不客气,丝毫不理会,程甲彭余,两个更加气愤,彭余手握刀柄,就看着柳寒,等他一声令下便杀入严府。
柳寒不为所动,淡淡的说:“那是,王爷派小将来,实在不妥,严家什么身份,王爷当亲自来取,你说是吧?”
总管刚要开口,忽然觉着这是个陷阱,便闭嘴不答,只是冷冷的哼了声。
柳寒吹干收据,交给总管,转身带人出了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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