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勤由孙允校尉负责,这孙允是谁?”
小黄门拿着圣旨正要出去,秋云忽然开口问道,房间里忽然安静了,谁都没注意道,左辰甘棠不约而同的看着潘冀。
“孙允是方回叛乱后,从桃林要塞调过去的,原是驻守桃林要塞的校尉。”潘冀答道,说话间目光微微瞟了潘链一眼。
方回叛乱后,朝廷将并州边军一分为三,同时将原方回部将调离,部分方回心腹将领逃亡,剩下的则分别调往四方,原方回副手,破弩将军王元便被调到凉州,继续担任端木正的副手,但也有几个将领留下了,现在充当太原王副将的展鹏便是其中之一,原因也很简单,展鹏走了潘冀的路子。
这些将领调走后,潘冀便从其他各处抽调将领军官到并州边军,孙允便是那个时候调过去的。
“他有过出塞作战的经验没有?”秋云就象没看见,眉头微蹙,神情很是严肃。
潘冀迟疑下,摇头说:“从履历来看,没有,不过,兵曹的考评来看,三年都是优秀。”
兵曹,尚书卢铭,出自凉州卢阀,卢阀是个小士族,卢铭是潘家门生,在四年前还是兵曹郎官,四年前,潘冀奉命整顿禁军和邙山大营,顺手将兵曹尚书给换了。
“在太原负责粮草的是民曹侍郎黄茂吧。”秋云不置可否,又问道。
“对。”甘棠点头应道,秋云低下头,不置可否,甘棠有些失望,也低下头掩饰。
这黄茂是新提起来的侍郎,走的是潘链的门路,黄茂出身荆州士族,在民曹待了五六年没能升上去,去年,潘链将他提升为民曹右侍郎,这可是位阶五品的高官。
大战降临,百事繁多。
每天快马从帝都飞出,帝都附近的三大粮窟每天都有粮车出入,数十条粮船逆黄河而上,驶向太原。
大多数帝都百姓没有察觉,战争早已远离这座雄城,城里每天依旧熙熙攘攘,城外的流民在荒野里四下寻摸,乞丐悄悄的努力向城里混去,城里是他们的希望。
但战争还是在城里引起些许波澜,为士子的清谈添加了不少谈资。
“狼子野心,我大军一到,必定灰飞烟灭!”
“匈奴蛮子也敢蹬鼻子上脸,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朝廷向并州增兵,鲜卑人狼子野心,决不可轻饶!”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真想去看看!可惜啊!可恨!”
........
几个士子在酒楼里旁若无人的大声感慨着,丝毫不顾旁人的感受。
拓跋鹰与几个胡族质子在角落里,几个人沉默的看着那几个士子,他们的部落都卷入了大漠的这场战争。
随着塞外大漠上战争的展开,名义上是在帝都学习的质子们也分成了数派,卷入战争的部落分成敌对的两派,没有卷入战争的单独成一派,这一派最逍遥也最担心,因为,大漠一旦爆发战乱,不管愿不原意,最后都德被卷入,否则就别想生存下去。
独孤部落还没卷入战火,但独孤鹰已经接到部落的传书,部落将支持黑水匈奴部落,另外,部落将与中部鲜卑的木碟和乞伏部开战,他大哥独孤缨已经在召集归属独孤部的各个部落。
在帝都学习,还有另一个目的,为部落收集大晋的情报,大晋对这些来自大漠的“学子”并没有多大的防备,帝都朝廷也没多少保密措施,朝廷的决定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帝都,拿到消息丝毫不废力。
拓跋鹰清楚大哥拓跋缨的雄心,在拓跋缨离开帝都之前,兄弟俩喝了一顿酒,拓跋缨便毫不含糊的告诉他,他回去后要整顿部落,要在五年内统一鲜卑,然后铁骑南下,占据大晋这花花江山。
进入中原,占领中原,是大漠胡人多年的愿望,拓跋鹰也有此愿,看看帝都的繁华,想想大漠的苦寒,拓跋鹰便忍不住心生妒忌。
到帝都两年多,结交了无数中原人物,拓跋鹰很是瞧不上,这些家伙就知道坐而论道,柔弱不堪,那如塞外男儿,跨烈马,喝烈酒,纵马飞箭,驰骋大漠。
听着士子们的议论,拓跋鹰忍不住低低的哼了声,他没有起身反驳,只是用轻蔑的目光扫了那边一眼。
士子们注意到角落里的三人,有人故意冲他们叫喊,拓跋鹰身边穿着天蓝色便服的年青人身形刚动,拓跋鹰一把抓住他。
拓跋鹰冲那汉子摇摇头,那汉子涨紫了脸,狠狠的瞪着那挑衅的士子,那士子看着拓跋鹰他们得意的笑了笑。
“几个蛮子!哼,好男儿,别父母,饮尽碗中酒,杀尽胡儿方罢手!”
士子得意的唱起来,这首歌谣是十多年前,那场战争中军中最流行的歌谣《杀蛮歌》。
那汉子端起酒一饮而尽,将酒碗重重放在桌上。
拓跋鹰冷冷的扫了那群士子一眼,低声说道:“乌蒙兄弟,别理会他们,咱们还是喝酒。”
拓跋鹰提起酒坛给他倒酒,这乌蒙是中部鲜卑鹿部落大王的儿子,同样是在帝都学习的质子,拓跋部落这次谋求统一中部鲜卑,鹿部落是他的重要盟友。
另一个汉子则从头到尾都十分冷静,他的酒杯不象拓跋鹰和乌蒙,而是一个小巧玲珑的酒杯。
“慕容兄,你们东部鲜卑会参战吗?”拓跋鹰问道。
慕容兄,名叫慕容从容,人如其名,说话做事从容不迫,拓跋鹰与他交往一年有余,从来没见他着急发火过,他是东部鲜卑慕容部落的到帝都来求学的王子,是慕容部落大王的第三子。
“不知道,”慕容从容神情平静,他冲拓跋鹰微微一笑:“我到帝都后,便没与家里联系过,不过,这是你们中部鲜卑的事,与我们东部鲜卑何干,再说了,东部鲜卑大王是宇文部落的宇文拔,轮不到我们慕容部落说话。”
拓跋鹰笑了笑,东部鲜卑主要是三大部落,宇文部落,慕容部落,段部落,其他小部落都从属这三大部落。
在鲜卑中,东部鲜卑一向实力强劲,但这三大部落互相不服,宇文部落也只是勉强当上东部鲜卑大王,没有其他两大部落的支持,什么事都决定不了。
这慕容从容与其他很多质子不同,他倒是真的跑帝都来学习了,到帝都后,没有按照朝廷的安排,在国子监进学,而是去了西山书院求学,在学院里面苦读不休,很受教习的称赞。
“如此说来,你们拓跋部落是下决心要动手了。”慕容从容看着拓跋鹰说道。
拓跋鹰端起酒碗喝了口酒,酒水顺着胡子滴下来,放下酒碗,抬头正要说话,从楼下上来几个人,拓跋鹰微怔,随即露出笑容,那几人中走在后面的一个中年人同样看到了他,冲他笑了笑。
“哦,是拓跋兄的朋友?”慕容从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着中年人问道。
拓跋鹰微微迟疑,便点点头,慕容从容问道:“他是谁?前面那几个我倒是认识,秋戈,鲁璠,吕修,都是帝都的青年才俊。”
“三篇震帝都,你不知道呀,”乌蒙喝了口酒,一抹唇边酒水:“你在西山书院读书,没听他们说起吗?”
“三篇震帝都,原来是他呀。”慕容从容仰慕的叹息道,他在西山书院读书时便听说了柳寒的大名,他的诗词都被整理成册,被称为最近十年,最好的诗词。
“拓跋兄与柳先生还相识?”慕容从容好奇的问道,拓跋鹰微微点头:“在经过凉州时,曾经与他一块喝酒,三年前,我拓跋部落缺粮,是他拔刀相助,解了我们的大难。”
“原来如此。”慕容从容略微点头,随即惋惜的叹口气:“听说此人文武双全,文能三篇震帝都,武有宗师修为,真乃奇才,这大晋人才何其多。”
席间一下沉默了,半响,拓跋鹰才笑道:“大晋是人才众多,不过,大晋朝廷却不善用,就说柳先生吧,文武双全,满腹韬略,可朝廷却只给了区区一个队正,这要换我,伺之,..,干脆这样说吧,就拜他为师,整个部落都听他的。”
“那叫以师礼伺之。”乌蒙笑道,拓跋鹰笑了笑,没有在意。
那几个士子依旧在高谈阔论,拓跋鹰的冷笑更浓了,没过多久,从士子群中出来个,拓跋鹰注目看,正是柳寒。
柳寒提着坛酒过来,好没到桌前,便笑呵呵的说:“好久不见,拓跋兄,一向可好。”
拓跋鹰三人起身抱拳,拓跋鹰笑呵呵的说道:“挺好,柳先生,我给你介绍下,这是乌蒙,这是...”
“慕容从容见过柳先生。”慕容从容抱拳施礼,柳寒将酒坛放在桌上,笑道:“塞外的汉子,骑烈马,饮风沙,那来那么多礼,都坐,都坐。”
拓跋鹰爽快的大笑,笑声震动酒楼,那些士子纷纷侧目而看。
“先生说得好,咱大漠汉子,跨烈马,饮风沙,直来直往,没那么多弯弯绕。”
拓跋鹰声若洪钟,丝毫不顾忌旁人,几个士子脸色陡变,正要起身挑衅,被秋戈喝止。
“胡人自古不知礼数,和他们计较干嘛。”秋戈慢悠悠的说道,声音却很大,拓跋鹰他们听得真真的。
拓跋鹰同样脸色一变就要叫阵,柳寒笑了笑,抢在前面说道:“秋兄,拓跋兄在这,凉州喝了你一顿酒,今日咱们再喝一次,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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