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拉的啥货?”柳寒饶有兴趣的看着铁柱问道。
“多是些山货,另外还有些棉布和绸缎。”铁柱笑呵呵的答道。
“谷城到伊阙要走几天?”柳寒又问,铁柱答道:“顺利的话三天,要遇上下雨或下雪,就麻烦了,四五天吧。”
“这路上还安全吗?”
铁柱闻言不由叹口气,苦涩的摇头:“不瞒将爷,这道越来越不好走了,这一段还算好,朝廷在轘辕关有驻兵,伊阙关也有驻兵,这里毕竟靠近司隶,除了这段,其他方向都不好走。”
说到这里,铁柱看看柳寒,试探着问:“将爷这是要上那?从这到阳城还算好走,过了阳城将爷就要小心了。”
柳寒含笑点头,正欲答话,宋里正已经笑道:“铁掌柜,将爷是在这常驻,以后这段路就放心大胆的走吧。”
“哦,那敢情好,今后这段路就好走了。”铁柱喜出望外,连声称好。
大家闲聊,楚寡妇烧好茶水,挑着给军营那边送去了,柳寒吩咐彭余去帮忙,没有彭余带着,楚寡妇是不可能进去的。
军营有军营的规矩。
歇息一会后,柳寒叫上宋里正又到镇子四周走了一圈,他这才发现,这里的地势有点怪,小镇在两山之间,左边的黑牛岭雄峻,山势陡峭;右边的二担山俊秀,三峰相连,就象一个人挑着担子;两山均是森林茂密。
两山之间围出一块平地,百姓将平地开垦成良田,时值盛夏,稻谷成熟,黄灿灿一遍,有山溪自林间淌出,在镇外汇集成河,自镇边流过。
“这地方真不错。”柳寒抬头望着镇子,感慨的叹道。
宋里正叹息着点头,柳寒扭头说道:“山清水秀,风色迷人,我看这里土地肥沃,怎么还会有人逃离呢?”
宋里正苦笑下:“将爷有所不知,咱们这的地都是阳城丁家的,每年丁家都来收租,朝廷还有税,运气好,进山打猎,卖点皮子,或者采到好药,这一年日子就松活些,若运气不好,这一年日子就紧些,可碰上个病,就难了,再加上,这几年朝廷的捐税越来越重,听说朝廷要对塞外胡人开战,唉,恐怕又要加税了。”
宋里正连连叹气,柳寒在心里苦笑,苛政猛于虎,若非万不得已,谁愿意去当流民呢。
“你们是丁家的荫户,朝廷怎么还收税?”柳寒略微想想便问道。
“什么荫户啊,都是佃户,留在镇上的大部分都还有几分田,自己的田不够,只能租了丁家的田,丁家人都住在城里,再说了,丁家也不是士族,是庶族。”
柳寒明白的点点头,俩人沿着山路边走边聊,宋里正觉着这军官有些奇怪,好好的不在镇里喝茶,却跑到镇外来,还上山,四下里看,不过,看上去不是酒囊饭袋,走了这么长时间,却依旧没有喊累。
柳寒看着小镇,阳光下,小镇很安静,有炊烟袅袅升起,周围稻田金灿灿的,散发着成熟的麦香。
阳城县令县尉报告,这一代兄弟会活动猖獗,兖州内卫统领前后派了两个人来调查,结果一个失踪了,另一个什么也没查到。
但随后,兖州破获一个兄弟会密舵,在密舵中抄出一份名单,名单不全,兄弟会的人拼死抵抗,将名单毁去,在残留的一角上,只看到一个地址:袁营...。
宫里判断,这两个字代表袁营口。
两人边走边聊,宋里正不愧是猎户出身,对这周围的山很熟悉,说起来都头头是道。
穿过一遍杨树林便到山脚,俩人刚进树林,忽然嗖的一声弓弦响,柳寒纹丝不动,一道箭风擦着衣衫掠过,柳寒皱眉回头,从树林里出来一个穿着麻袍的汉子,汉子肤色黝黑,三十来岁,满脸胡须,头发散乱,上面还有几根草茎,腰间的草绳上挂着两只兔子,背上的箭壶里还有插着几支箭。
“黑胡子,干啥!”宋里正又惊又急,冲黑大汉吼道。
黑大汉面无表情,快步过来,柳寒已经上前,拣起一只兔子,一支箭射穿了兔子的脖子。
“好箭法!”
“这是山里的猎户,叫庄顺,我们都叫他黑胡子,他的弓箭是这一带百十里最好的,就是人有点愣。”宋里正连忙介绍道。
柳寒将兔子举起来,看了看顺手扔给了黑胡子,黑胡子顺手接过来,看也没看便挂在腰间,看了柳寒一眼,转身便走。
“哎,怎么就走了!”宋里正叫道,黑胡子压根没理会,径直扬长而去。
宋里正转头见柳寒正平静的看着黑胡子的后背,忽然手一抖,一点银星脱手而出。
宋里正大惊,身形微动,就要阻拦,黑胡子却哼了声,突然向旁边跨出一步,伸手接住银星,抬头瞪着柳寒。
“好阔气!”黑胡子冷哼一声,转身便走,很快消失在树林中。
“这家伙,够狂!”柳寒冷冷的说道,宋里正连忙上前:“将爷别与他计较,他就是个粗人,不懂礼节。”
“他也住在镇上?”柳寒问道,宋里正点头:“就在镇西边,靠近小溪的那草屋。”
柳寒微微点头,他还记得那草屋,就在小溪边上,外面有个小院子,院子里还晾着两件衣服。
“他家里还有什么人?”
“没人了。”宋里正叹道:“去年他妈病死了,花了不少银子,可还是走了,落下不少亏空,他爹十年前上山采药,摔断了腿,在床上躺了几年,花了不少银子,最后也没好起来。”
“他没成亲?”柳寒问道。
“家里穷得叮当响,拿不出彩礼,谁家肯嫁闺女给他。”宋里正摇头叹息着:“可惜了,这黑胡子是个好猎手。”
“好男儿何患无妻!”柳寒笑道:“我看他现在还年青,有时间挣银子,会有好人家将女儿嫁给他的,大不了上人市买个老婆。”
“他要有那银子,早有人把女儿嫁给他了。”宋里正苦笑着说。
“对了,这附近流民多吗?”柳寒顺着小径过去,小径深埋在蒿草中,时断时续,这里的蒿草足有半人身高,不是本地人进山后很难发现这样的小径。
“咱们这流民不多,咱们自己都吃不饱,流民在这就更难了,但经常有流民从这经过,唉,南来北往的,那的都有。”宋里正叹息着在前面领路,忽然越过一道沟坎。
柳寒跟在后面,小径到这突然断了,地上冒起一块沟壑,对面是几丛蒿草,他也学着宋里正的样子跳过去。
等俩人回到镇上,日头已经偏西,倦鸟开始归林,天边有一抹红云在燃烧。
与宋里正告别,柳寒回到军营,军营里依旧有些杂乱,砍下的树木散乱的到处都是,士兵们也散乱的或坐或躺的在聊天。
看到柳寒面带寒霜的站在那,厉岩程甲知道他生气了,却不知发生了什么,赶紧过来。
“集合!”柳寒没有理会俩人,径直下令。
号兵连忙吹号集合,士兵们赶紧过来。
“都看看!这象什么!咱们这是军营!不是菜市场!也不是杂货铺!给你们一柱香时间,把这收拾整齐!没收拾好就不要开饭。”柳寒沉声说道,然后转身便进屋了。
程甲厉岩面面相觑,迟疑下才下令,士兵们的表现则不相同,老兵有些磨蹭,新招的一百多人则立刻行动起来,跑去将那些木头堆积到一块。
“大人这是怎么啦?”
老兵中有人在低声嘀咕,自从离开帝都后,柳寒的表现与往日迥异,以前压根不管这些事,闲了还和士兵赌博,士兵违反军纪,他也只是训斥两句便完了,可现在,突然变得严厉了,行军时保持警惕,前面探路的,后面断后的,要求非常严格,象今天这样的事,要是在帝都,压根不会管。
“少废话,动作快点,别磨蹭!”程甲听见,立刻喝斥道。
士兵不敢再说,连忙抬起木头便走。
柳寒到每个房间检查一遍,他检查得很细,每个新填补的地方都查看了一遍,整修的质量还是很不错,等出来时,场地已经整理好了,士兵们坐在木头上休息。
柳寒走过去,没有让他们起身,徘徊两步,柳寒站住,看着士兵们沉声说道:“朝廷不会无缘无故派咱们出来,咱们出来就是准备作战,弟兄们,作战是要死人的,如果你们不想死,就给我打醒精神,保持警惕,从今天开始,无故不得出营门,无令不得饮酒,晚上,营门关闭,城楼加双岗,军营内也必须设岗,军营内,十七禁令五十四斩,所有人都必须牢记!违令者,别怪本将无情!听清楚了吗!”
“是!大人!”士兵们神情严肃,齐声答道。
“好了,休息一会,准备开饭!”柳寒下令道。
程甲和厉岩交换下眼色,俩人追上来,低声问道:“大人,咱们到这来,倒底有什么事?”
“待会告诉你们。”柳寒低声说道:“晚饭后,把队正以上军官都叫到我房间来。”
在此之前,柳寒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们到这里的任务,这个时代的士兵也没有去追问任务的习惯,都是听上司的,上司叫做什么便做什么。
原来他没有为大晋朝廷训练士兵的觉悟,可现在,他必须在短时间里,将这群散漫的士兵变成军纪严明的精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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