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潘链,还有穆公公!”
皇帝抑制不住自己的愤怒,大声叫道,蓬柱也同样愤怒:“尚书台在作什么!他们想作什么!”
张猛轻轻叹口气,上前劝道:“陛下息怒,没有必要动怒,宣潘链或尚书台诸大臣前来应对即可。”
皇帝怒火燃烧,胸口不住起伏,他正要发火,忽然看到殿前横幅,上面有泰定帝亲书的一个静,才勉强压下火气,半响才点头:“好,都叫来吧,看看他们都说什么!”
穆公公先到,还在殿外,他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进殿后,他向皇帝施礼,然后不动声色的站在边上,静候皇帝的吩咐。
没有多久,潘链带着尚书台众人和曹晃一块过来,皇帝冷脸看着他们,潘链等人神情恭谨。
“你们的奏疏,朕已经看过了,但朕以为,理由不充分,人选不合适!”皇帝语气冷冷的,目光就盯着潘链。
潘链没有半点迟疑:“皇上,这人选,是老臣与尚书台诸位同仁商议后决定的,并非老臣独自的决定。”
“那好,你们说说你们的理由!”皇帝再度压压心中的火气,沉声说道。
“那老臣就说说,”潘链一点不害怕,语气不急不缓:“皇上属意落武,可落武的资历不足,无法服众,此外,京兆尹事物繁杂细碎,落武没有地方经验,骤然拔擢到这等重要位置,臣等担心,他无法胜任。臣以为,他担任御史左令丞比较妥当。”
皇帝目光一闪,沉声问道:“那京兆尹,你们推荐谁?”
“臣已经给吏曹去函,让吏曹提供人选,供皇上选择。”潘冀平静的答道。
“供朕选择!”皇帝仰天打个哈哈,冷笑道:“是朕选择还是你们选择!!!”
潘链立刻跪下,泣声道:“皇上此言臣不敢受,尚书台的职责是为皇上提供征询,臣奉先帝之命,掌握尚书台,为皇上提供质询,不敢有私心,京兆尹掌控京师,乃天下首府,其位之重要,关乎天下安宁,皇上安全,府尹的选择当慎之又慎,万不可贸然用之,臣之心,对天可表,望陛下明察!”
皇帝冷笑一声,还没还击,左辰上前一步,慨然道:“陛下,这次臣以为尚书台所虑甚妥,落武资历太浅,骤然拔擢到京兆尹,万一有个处置不当,势必朝议纷纷,陛下当慎重。”
左辰是皇帝的老师,他出面反对,皇帝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击,蓬柱抢先出面:“资历?左大人差矣,今日我大晋天下之所以举步维艰,就是讲资历!当年,先帝拔擢秋大将军段昌将军时,他们的资历若何?”
这话一下击中了左辰的软肋,当年,秋云年岁虽大,可在军中没什么资历,段昌更加年青,泰定帝启用他时,他不过一都尉。
“蓬大人此言有理,”张猛缓缓说道:“资历这东西说不清道不明,其实就是将菱角磨平,失去理想,变成一个碌碌无为的常人,甚至变成一个贪官污吏。”
“张先生,蓬大人之言不妥!”甘棠缓缓说道:“先帝拔擢秋大将军和段昌将军,也不是一蹴而就,秋大将军先后担任参军长史,段昌将军更是从军侯都尉校尉,逐步提升上来。”
“相比较落武,落武此前在太学任职,职务不过从五品,调往御史台不过一月,便告丁忧,京兆尹是四品官员,若由落武出任,等于落武连升两级,陛下,落武有何功劳,可以连升两级?”
甘棠的反击十分有力,无论蓬柱还是张猛都无话可说,总不能说丁忧也是功劳,即便皇帝要恩赏,最多也就提升一级,这一次升两级,除非有特殊功劳,才能服众。
皇帝心中十分恼怒,京兆尹十分重要,他想用一个信任的人,可遍览朝中大臣,大都是先帝留下的,尚书台众臣也都是先帝留下的,这些人都是些老官僚,做事每每束手束脚。
朝中尽是一帮历练油滑的官僚!
不,不行!
这天下是朕的!朕不能随他们摆布!
“京兆尹,不需要油滑的官僚!朕意已决,....”
“皇上且慢!”
皇帝刚说到这里,忽然被打断,扭头一看却是前车骑将军曹晃,曹晃上前一步,躬身道:“皇上,按大晋律,没有尚书台附属,皇上的任命不算数的。”
皇帝扫了众人一眼,潘链依旧跪在地上,其他众臣都神情严肃的看着他,他冷笑一声:“当然,朕不会违背祖宗规矩,那好,你们下去想想,如果没想通,朕可以调整尚书台。”
此言一出,众臣大惊,秋云连忙上前:“陛下不可,凉州塞外战事正激,此刻调整尚书台,势必引起朝野震动,影响前方战事!”
皇帝冷冷的看着他,神情坚定:“朕,不是深宫长大的皇帝,朕处理政务已经五六年了,下面那些蝇营狗苟,朕深知!”
“皇上,您这是诛心之言,”潘链痛苦的磕头道:“皇上,臣等所议人选,乃是为朝廷所想,如果皇上对臣不满意,臣愿辞尚书令!”
此言一出,殿内一遍死寂,半响,皇帝打个哈哈,连声干笑:“好,好,好啊!好啊!原来你们是来逼宫来了!好!好!好!朕的尚书台,居然逼宫!好!”
皇帝转头看着穆公公:“拟旨,免去潘链尚书令,责令,回家修养,另外拟旨,蓬柱,薛泌,延平郡王燕亮,入尚书台,参务朝政。”
穆公公稍稍犹豫便躬身领旨,秋云连忙站出来:“穆公公且慢。”
秋云转身对皇帝说:“陛下不可因怒下旨,此旨一下,朝野势必震动,陛下,当三思而行。”
皇帝冷冷的看着秋云,秋云神情坦然,他虽然瞧不上潘链,可在这种情况免去潘链的尚书令,势必带来极大混乱,进而影响凉州塞外战事。
“哼,秋爱卿,”皇帝冷笑道:“朕不怕混乱,朕就不信了,没了张屠夫还吃带毛猪。”
穆公公听罢,在心里叹口气,再度躬身问道:“陛下,老奴拟旨了。”
皇帝点点头,盯着秋云潘链等尚书台大臣,冷冷的说:“你们回去吧,就算你们都反对,朕另外找人干!”
皇帝说完不等众人开口,便将他们赶出养心殿,穆公公就这会,将圣旨起草完毕,交给皇帝,皇帝交给程公公,程公公接过圣旨慢慢转身,目光就飘向穆公公,穆公公神情平静,目不斜视。
黄公公捧着圣旨过去,到书案边放下,取出玉玺,正准备盖上,张猛突然叫道:“且慢!黄公公,且慢!”
张猛上前一步,看着皇帝说道:“将不可以愠而致战,陛下,潘链是先帝定下的顾命大臣,这样免了他,不妥。”
皇帝愠怒的哼了声,转身盯着张猛:“你什么意思?”
张猛叹口气,皇帝就是太强硬,或者说是有点莽撞,他解释道:“这潘链是尚书令,您就算要撤换,也要下旨,说明原因。”
“皇上息怒,”蓬柱也上前两步:“调整尚书台,非同小可,况且,皇上若因此撤了他,反倒成全了他的名声。”
若潘链因此事被罢职,在士林看来并不是一件羞耻的事,而是非常高的荣耀,潘链原本不怎么好的声誉会因此高涨。
“对,陛下,”蓬柱也说道:“暂时先不动,这尚书台迟早要....”、
还没说完,殿外就传来小太监的声音:“皇上,太后差人来了。”
皇帝一愣,随即瞪着穆公公:“太后怎么知道了?”
穆公公苦笑下:“皇上,这宫里大小事,瞒得过太后吗。”
正说着,一个中年太监摇摇摆摆的进来,见到皇帝,恭恭敬敬的施礼:“奴才见过陛下。”
“母后最近还好吗?”皇帝佯装不知,问道。
“太后前儿有些不舒服,昨儿喝了点太医的药,感觉舒爽多了。”中年太监面带微笑,平和的说道。
“怎么啦?母后身子有恙,怎么没报给朕?”皇帝眉头微皱,神情有些不快。
“是太后不让,太后说最近朝政繁杂,不准奴才报告陛下。”中年太监说道。
“齐公公,太后有什么事?”
“太后有急事,请陛下过去。”齐公公说道。
皇帝沉凝下,心里苦笑下,叹口气,点头说:“好,朕这就过去。”
皇帝很是无奈,随着齐公公向夏阳宫走去,到了夏阳宫,太后正半躺在床上,皇帝上前请安。
“起来吧。”太后含笑吩咐道,示意床前的绣墩:“坐下,咱们母子说会话。”
皇帝坐在床前,太后温和的看着他,皇帝勉强笑了笑:“今儿才知道母后身体不好,儿子疏忽了,没能前来请安,还请母后原谅,这些奴才现在越来越大胆了。”
“不怪他们,是我不让他们说的,”太后温和的笑了笑:“听说西边和北边都不太安稳,朝政是不是很难?”
“没什么,母后,”皇帝勉强笑了笑:“母后不用担心,凉州和塞外都是小事,没什么大不了。”
“出了事,就想办法解决,不要着急,”太后娓娓说到:“你的脾气就是太急,你父皇就最担心这点,所以才给你配备了五个顾命大臣,潘链是我父亲,也是你外叔祖父,他在朝廷已经几十年了,经验丰富,有他协助你,不会出什么问题。”
皇帝心里忍口气,没有答话,太后好像没看出什么来,继续说道:“你要学你父皇,当年鲜卑气焰多嚣张,大军都快打到京师来了,可我从来没见你父皇着急,事情来了,就办,总能办好。”
皇帝耐着性子听着太后唠叨,这位太后虽然不是他亲生母亲,可是亲生母亲的堂妹,皇帝是她一手带大,当年争位,太后也是为他出了大力,枕头风吹了很多。
“太师,”皇帝斟酌着用词,正准备解释,太后笑了笑:“太师经验丰富,要说你父皇选他来掌握尚书台,协助你处理天下大事,是很妥当的,你不信母后,也该相信你父皇,是不。”
“儿子不敢,”皇帝无奈之极,连忙解释道:“儿子只是着急,母后也知道,儿子的性子,是有点急躁,有太师在身边,时时提点。”
皇帝心里象吃了个苍蝇一样难受,可太后出面了,他不得不让步,这让他心里充满挫败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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