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泽呆呆的望着萧瑟的荷塘,水面上有不少死去的荷叶,水面上结了层薄薄的冰面,冷冷的寒风拂过冰面,灌进这冷寂的院子。
这是王博在城外的院子,他没有选择在城内王博的家,这里进出很方便,而且很雅静,这个更重要。
王泽有些郁闷的是,根据他掌握的消息,对于北上夺回帝都,方杰已经有些心动,可没想到,一次漕粮被劫,让漕帮上下都紧张起来,北上之议被搁置。
这个突然的转变,让王泽有些措手不及,让他找不到办法应付,更进一步,他不太赞同老祖宗的策略。
对于老祖宗一定要拿下黄河水道的目的,他隐约猜测到一点,可正是因为这样,他颇不以为然,他觉着老祖宗过于担忧了,而且这不是王家,甚至许家,王许两家能承担的。
天下士族,天下门阀,王许两家岂有这能耐扛在肩上!
箫声,孤寂,清冷,在寒风中飘荡,王泽双目微闭,仿佛这天际间就剩下他孤独一人。
他很享受这孤独,享受这份清冷孤寂,他很用心的吹奏着,不在乎有没有人听见。
一个穿着棉袍的汉子悄无声进来,小心的站在他身后,待一曲吹毕后,才上前一步。
“七爷,家里来信了。”
王泽放下竹箫,略微迟疑后拿起信,轻轻叹口气又放下,箫声再度响起,带着一丝飘然出尘之感,又有些许忧愁。
箫声,穿过寒冷,好像一个优雅的美人在夜空中起舞。
良久,箫声停歇,他轻轻叹口气,放下竹箫,拿起那封信。
扬州的事已经报告老祖宗,这是老祖宗的回答。
信不长,准确的说只有三句话;
第一句:若事不可为,可自行决定行止;
第二句:以保全自己为上;
第三句:那个柳寒目前正在扬州。
第一句,他猜到了,以扬州目前的情况,即便老祖宗也没更好的办法,而且他发现,老祖宗对江南门阀的影响力比较低,远不如兖州青州和荆州,他在这三个州受到的重视和接待要热情得多,在陆两家,他明显感到其中的区别,虽然礼貌,但欠缺热情。
对于第二句,他一直是这样干的,这不仅仅是保存自己,而是保存王许两家,此行不能让朝廷有丝毫察觉,否则王许两家便是灭顶之灾祸。
目光落在第三条上,上面没有更多信息,只有短短一行字,王泽却足足看了一盏茶的时间。
柳寒,在帝都,他远远的观察过这人,设计伏杀过这人,若不是在帝都,顾忌宫里两大供奉,他会亲自出手,亲自掌控青云五行阵,否则那容此人如此轻易破阵。
渔夫重伤,觉明惨死,这笔账还记着。
现在他在扬州,柳寒也在扬州,....
“焚香!沐浴!”王泽平静的吩咐下去。
顾恒一走,柳寒便像个真正的商人似的,每天在市场上奔忙,看货,查货,送货,盐号的进展很快,晋亮十分得力,两套设备已经投产,收购了大批劣质盐,每台设备都在高速运转。
“唉,吴兄,咱们还得买更多的粗盐,”晋亮看着忙碌的伙计,语气中有几分遗憾,作坊内有十几个伙计在忙碌的生产着。
“咱们现在每天的产量有多少?”柳寒问道。
“每天有二十六石。”晋亮心花怒放,看着白花花的盐,就象看着银票似的,二十六石,这个产量,这个时间,已经让他十分满意。
柳寒也很满意,这才刚开始,每天便有二十六石,这个产量已经可以了,不过,他还是提醒道:“晋兄,我和顾兄已经说好,这盐号就交给你了,不过,晋兄,这生产工艺一定要保密,这里不许任何外人进来。”
晋亮连忙保证:“放心吧,这里的每个伙计都是我亲自挑选的,是从市场买的,每个人都拖家带口,就象吴兄说的,到咱们这干满五年,无条件赎身,同时还有份子,这足以让他们养家糊口,这作坊的护卫是顾兄从家里调来的,都是好手。”
柳寒点点头,他没有向盐号派护卫,这里不是什么重点,只是揽财,能弄到银子就行,弄不到也没什么。
“不过,我们要预防,晋兄,赶紧与那些盐场签合同,先从那些小盐场开始,全数收购他们的粗盐。”
晋亮呵呵笑起来:“吴兄,这事我已经干了,我已经签了六家盐场,他们的粗盐,本号全包了。”
晋亮当然兴高采烈,照这个产量,盐号一年的收入绝对超过他原来的生意,所以,现在他七成功夫放在盐号,自己家的生意大部分让掌柜的去弄。
俩人在盐号中转了一圈,与伙计们说笑一番后才离开,这些伙计开始还有点拘束,后来也稍微放开一点,这些伙计按照现在的法律,是盐号的奴隶,生死都在盐号掌握中,而且,不但他自己,晋亮买人时,是一家一家的买,也就是说,他们一家人都是盐号奴隶,所以,不必担心他们背叛。
大棒加胡萝卜,永远是保证忠诚的最有效的武器!
以商人身份在扬州活动,柳寒随晋亮结交了一些盐商绸缎商,在青楼画舫喝酒泯花,这次他没有再展露诗才,只是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混迹在商人群中。
不过,他也适度表现出豪爽,因而也结交一些朋友,获得了一些他想知道的情况。
盛怀自从被刺杀后,一直深居简出,城里很少有他的踪迹,但他更关心王博。
王泽盯着他的消息看了半天,他也盯着王泽,在四下寻找王泽的消息。
可让他失望的是,没有半点王泽的消息,好像他就没到过扬州,或者已经离开了扬州似的。
“我就琢磨着你该来了,”方夫人给他倒上茶,柳寒含笑致谢,此刻他坐在方氏茶楼的二楼,看着远处的码头,方夫人接着说:“方杰已经回来两天了,在柳堡没找到什么线索,但可以确定,是兄弟会所为。”
方杰去了柳堡十几天,将柳堡镇及其附近查了个遍,没有找到什么线索,连流民都少了,五船粮食全部分给了当地流民,压根没法找回来。
“他用不着担心吧,朝廷那边我已经给他求情了,十船粮食并不多,以漕帮的财力完全可以补上。”柳寒随口说道。
宫里来信,让他评估漕帮的能力,这让柳寒感到一丝危险,所以,他给宫里发回一个比较长的报告,建议保留漕帮,但要予以惩处,要求漕帮赔偿这次漕粮的损失,并罚五船粮食,若再发生这样的事,数罪并罚,取缔漕帮。
对这个报告,他并没有报多大希望,可没想到,朝廷几乎全盘接受了他的建议,而他的目的是将漕帮摁在江南,有了朝廷的这个处分,方杰恐怕不再敢放手北上。
“方杰倒是放心了,”方夫人笑眯眯的端起茶杯,小小的抿了口,她喝茶的样子很好看,红红的小组轻轻一吸,绿色的水湿润了红唇,闭上眼感受下茶的芬芳,然后才慢慢的咽下,那股迷醉的样子。
柳寒看了,禁不住也端起茶杯小抿一口,学着她的样子,慢慢咽下。
方夫人冲他嫣然一笑:“帮里现在意见分歧很大,方杰还是年青了,镇不住一些老家伙,那些老家伙认为现在应该巩固江南,以静制动,不过,有些人认为,兄弟会劫夺漕船,是对漕帮的冒犯,当对兄弟会进行一次大清扫,否则会有更多的江湖帮派出来挑战漕帮。”
“对兄弟会进行清扫?”柳寒有点意外,江湖帮派很少涉及兄弟会之事,相反,兄弟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朝廷,在很多江湖人眼中算是汉子,所以,即便很多江湖门派不喜欢兄弟会,甚至讨厌兄弟会,也不会公开与兄弟会作对,出手也只在暗中,漕帮这是要打破江湖默契。
方夫人点点头:“不过,还是有些人不赞同,还是坚持要北上,只是,这一派的人比。”
“这个时候还北上!”柳寒忍不住叹口气,没有了方震,漕帮就是没了牙齿的老虎,甚至他根本不用回去,就凭萧雨就能对付。
方夫人也叹口气,正要开口,这时隔壁传来一阵豪迈的笑声:“戚兄这个利息不高了!兄弟我够意思吧。”
柳寒闻言眉头微微皱起来,方夫人也轻轻摇头,皓腕抬起给他倒了杯水,然后说:“这是汇通钱庄的掌柜,叫...”
“是他,赛义姆,”柳寒说道:“这家伙也在扬州?”
方夫人点点头:“先生认识他?”
柳寒点点头:“在西域和帝都都打过交道,这人性格挺豪爽,不过,这汇通钱庄的银子可没那么好拿。”
方夫人不置可否:“汇通钱庄的生意做得挺大,陆家虞家,我听说盛怀在扬州分号都有份子。”
“是吗?”柳寒有点意外,盛怀在汇通钱庄扬州分号还有份子?这个情况,....,他没有掌握。
“这只是市井传言,还有说淮南王也有份子,这家钱庄,谁都不敢碰。”方夫人说道:“不过,他还是蛮守规矩的,没有乱来。”
柳寒闻言微微点头,然后说:“如果有机会,你要发挥你的影响力,让方杰留在江南。”
方夫人轻轻点头:“我不会让他北上,不会给你消灭漕帮的机会。”
柳寒叹口气,说实话,他还真没把现在的漕帮放在眼里,可这是漕帮要向他挑战,他只是被动迎战。
隔壁说话的声音时不时传来,似乎相谈甚欢,赛义姆时不时发出一阵豪爽的笑声。
沉默了会,柳寒问道:“你对王博知道多少?”
方夫人有点意外,抬眼看着他,秀目微蹙,很是不解的看着他,柳寒神情自若,毫不回避的同样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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