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行营没有在城内,而是在城北,紧靠长春湖,一个叫怡乐园的庄园内,柳寒此前来过这里一次,那是与顾恒一起来交银子。
还是初春,庄园里的蔷薇上已经绽出稀疏黄色的小花,院子里的迎春花盛开,隔着老远便能闻到淡淡的香味。
庄园门口戒备森严,这里不是交通要道,平时便没有多少人经过,钦差行营进驻后,这里的人就更少了。
两匹马护卫着一辆马车慢慢走过来,门口警卫的虎贲卫士兵紧盯着他们,握住刀柄的手紧了紧。
马车在院门口停下,门口的四个虎贲卫士兵都盯着,柳寒施施然从车上下来,扮着护卫的方氏姐妹甩鞍下马。
柳寒下车后,抬头打量院门口和站岗的虎贲卫士兵,四个士兵也盯着他,毫不掩饰目光中的警惕。
柳寒站在门口,也不说话,方婷紧走两步到士兵面前,带着三分傲慢的吩咐道:“进去通报一声,我家大人要见南笙南大人。”
士兵微怔,抬头看看柳寒,又打量下方婷,方婷挺胸抬头,努力作出傲慢的模样,可在虎贲卫的眼中,这小子压根就是个雏。
“请稍等。”
那虎贲卫士兵没有多作纠缠,也没有盘问,立刻转身走进院子,很快他便出来了。
方婷微微有些纳闷,皱眉问道:“你家大人呢?”
“请大人稍候,已经去通报了。”虎贲卫士兵平静的答道。
方婷向里面看看,正要追问,柳寒在后面叫道:“回来。”
方婷立刻转身回到柳寒身边,柳寒好整以暇的站在门口,既不动怒也不着急,没有多久,南笙快步走到门口,看到柳寒也没立刻上前,而是上下打量下才过来。
“你就是柳寒柳大人?”南笙看着柳寒问道。
柳寒同样在打量南笙,南笙看上去三十多岁,虎背熊腰,身姿挺拔,举手投足中军人气概十足。
“本官柳寒,南大人,宫里的命令收到了吗?”柳寒说道。
“宫里的命令已经收到,不过,大人,请出示朝廷令旨。”南笙一点不含糊,伸手便要柳寒拿身份证明。
柳寒淡淡一笑,随手拿出玉牌和身牒,朝廷的命令并不是直接传给他的,所以委任状并不在他手上。
南笙看到玉牌,目光不由变得凝重,作为虎贲卫军官当然清楚这玉牌代表什么,看看柳寒又看看他身后的年青小伙,他没敢接,抱拳吐气开声:“大人,请!”
柳寒迈步走进行营,边走边四下打量,随口问道:“我得到消息,说宫里新增加虎贲卫兵力,他们到没有?”
“还没有,根据宫里的消息,半个月前,由武强武都尉统帅两百虎贲卫到扬州,一个月前已经从帝都出发,卑职估计还有半个月才到。”南笙说着上前紧走半步,靠近柳寒压低嗓门说。
随后,南笙又问:“大人,要不要报告两位钦差?”
“他们知道我来扬州的目的吗?”柳寒反问道。
南笙微怔,他有点糊涂了,略微迟疑才答道:“宫里的命令已经到了,由您负责协助两位钦差,同时接防扬州,扬州以及附近的所有军力均受大人调遣。”
柳寒的任命早就到了,南笙一直很奇怪,这样的任职令本该由本人亲自带来,这次居然不一样,而是朝廷先下令,这位大人却姗姗来迟,似乎好像不愿意似的。
这只是一个疑问,另一个疑问是,宫里给柳寒的权力是不是太大了,等于将扬州的军力全数交给柳寒调派,宫里这是要作什么?
柳寒则皱起眉头,显然南笙的回答让他不满意,他问的是句誕顾玮是不是知道他来扬州调查隐世仙门是不是进入俗世,南笙的回答只是他的职权范围。
南笙在他身后,自然看不到他的神情变化,柳寒没有再问,看看快到中门,南笙低声问:“大人,是不是要通报两位钦差大人?”
“当然,不过,先找套官服给我换上。”柳寒说道。
南笙再度愣住了,这才注意到,柳寒穿的是便服,他不由讶然:“大人没带官服?”
柳寒点点头,低声说道:“我其实半年前就到扬州了。”
柳寒向他出示的是内卫玉牌,虎贲卫和内卫关系紧密,对内卫身份的各种玉牌了然于心,这种玉牌已经是供奉级了,一旦示人,虎贲卫就必须接受指挥。
南笙一下就明白了,他没有再多问,问道:“大人需要什么官服?”
“宫里给我的新官位,我还不清楚,这样吧,给我拿一套都尉的官服来,对了,长春湖水师是什么官?”
“都尉。”南笙答道,柳寒微微点头,南笙见柳寒不再说话,便引着柳寒到东院,虎贲卫便驻扎在东院。
虎贲卫毕竟是朝廷最精锐的利刃,柳寒注意到,虎贲卫与禁军完全不一样,住宿区安安静静,没人喧哗,也没人随意走动,整个东院轻轻爽爽,不轮值的士兵或在房间里休息,或在一块小声议论,看到南笙带着柳寒进来,士兵也没多少意外,该干什么,依旧在干什么。
“兵带得不错!”柳寒称赞道。
南笙有几分骄傲,微微一笑:“我们虎贲卫是天下最强精兵,执行的都是最艰难的任务。”
柳寒微微点头,似乎是赞同他的话,可依柳寒一路行来,虎贲卫是比禁军要强,可另外一支军队,秋戈统帅的黑豹也不差。
南笙将柳寒让进自己的房间,柳寒打量下房间,房间的成色很简单,除了必要的生活设施我i啊,再没有其他。
“军官都住在这里吗?”
柳寒得到肯定的答复,他不由对虎贲卫的战斗力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军官与士兵生活在一起的部队,绝对比不住在一起的强,禁军的大部分都尉级军官都不住营区。
柳寒很快换好衣服,这是一身虎贲卫军装,然后他又等方氏姐妹换装,南笙在边上,心中的疑窦越来越重,觉着这位大人的行止怪异,他倒没敢认为柳寒是冒充的,那枚玉牌可不是随便什么人拿得出来,或敢拿出来的。
南笙又带着柳寒到中庭,句誕和顾玮都住在后院,后院有好几个小院,俩人各占了一个,剩下的则空着,平时办公都在中庭,钦差下属的官员则住在西院。
让柳寒有点意外的是,在办公的官员并不多,院子里很安静,两个侍从在房间门口,东西厢各有几个官员在办公,看他们的官服,也就是七八品的小官,甚至有两个还没有品级的。
“南大人,这位是?”
柳寒扭头看去,说话的是从西厢出来的一个官员,这官员大约二十七八的样子,穿着五品的浅绯色官服,官服打理得整整齐齐,挎着十銙金玉带,眯缝着眼睛看着柳寒,目光中似乎有些警惕。
“书白大人,”南笙笑道:“柳大人到了,特来拜见句大人和顾大人。”
“哦。”书白闻言快步过来,老远便抱拳:“原来这就是柳大人,晚生书白,见过柳大家。”
书白冲柳寒深深一礼,柳寒也回了个礼,笑眯眯的说:“书白大人,下官来晚了,还请通报两位钦差,下官请见钦差大人。”
“大人来得不巧,句大人进城去了,顾大人感染风寒,正在后院调养。”书白神情恭谨的答道。
柳寒微怔,扭头看着南笙,迟疑下说:“既然如此,那我改日再来?”
“不用,我这就去通报。”书白急忙答道,随后不等柳寒有所表示,立刻转身向后院走去。
南笙目瞪口呆的看着书白的背影,在扬州一年了,对钦差行营的官员也基本了解,这书白原是民曹小官,为人倨傲,行事刚猛,连两位钦差都被他怼过,下面的官员也多被他斥责过,从未见他对什么人稍假辞色,今日却对这柳大人如此恭谨,这....,这柳大人倒底是什么人?
方氏姐妹自从进了钦差行营后,一路小心,可也好奇不已,此刻看到书白有些慌张的样子,方婷忍不住噗嗤一笑,方雅连忙瞪她一眼,她连忙将笑容憋回去,可又抑制不住,神情颇有些滑稽。
两厢的官员们也注意到了,他们纷纷注目,好奇的打量着柳寒,一边小声的议论。
“这就是三篇震帝都的柳寒柳大家!”
“对,我在帝都见过,他与小赵王爷在一起。”
“他是虎贲卫的!”
......
这些人的话声虽然小,可那瞒得过柳寒和南笙,南笙这才知道为何书白的态度是那样恭谨,再看柳寒的目光便有些怪异了。
这个时代,武人的地位相对文人较低,虽然在反击鲜卑的战争中,武人的地位有很大提高,可朝廷重文轻武实在太久,随着和平的到来,武人的地位又开始慢慢下降,一般人如果有机会入文职,十有八九不会选择武职。
“呵呵,真是柳兄,我还以为是同名同姓之人,原来真是柳兄!”
顾玮笑呵呵的快步出来,他穿着一件便服,外面添了件棉袍,显然是匆忙出来的。
“王命下,不敢不快马加鞭,”柳寒文绉绉的抱拳回礼:“听闻大人身体有恙,下官冒昧了。”
“说的哪里话,”顾玮微笑着摇头:“不过偶感风寒,那日贪凉,着了风寒,不过小病,已经好了大半,没什么要紧。”他说着左右看看,微笑着说:“柳兄,里面谈。”
“大人,请!”
南笙连忙抢前,推开房门,顾玮率先进屋,柳寒跟在后面,书白跟了进去,南笙却站在门口,没有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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