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对寒冷的北方来说,脚步稍显迟缓,长江岸边的扬州已经是梅花盛开,春意盎然,帝都依旧寒气逼人,邙山山脚的牡丹只是绽出新绿。
不过,与寒冬不同,当片片新绿挂在树枝上,依旧让人有恍然一新的感觉,有了春的感受。
初春的阳光很是暖和,林公公坐在院子里,身上依旧盖着件皮裘,惬意的享受着暖和的阳光。
春天到来,驱散了他体内的阴寒,让他从病榻上下来,整个人都感到舒服多了。
对柳寒的重用,是林公公力主的,并说服了穆公公,穆公公小心的在皇上面前提起,结果受到中书监薛泌和张猛的支持,其中起主要作用的是张猛,张猛认为柳寒身家清白,没有任何背景,与朝廷各方势力都没有联系,这个时候用他,可以避免朝廷的策略受到干扰,另外,这是军方任命,可以不需要尚书台附属。
柏公公觉着用柳寒这样来历不明的人是个冒险,他不明白穆公公为何会接受。
此刻他也坐在院子里,看似享受着阳光,心里却忧心忡忡,宫里的命令已经下去很久了,可依旧没有接到柳寒的消息,最新的消息是,盛怀与顾玮在前几天公开冲突,顾玮设计的革新措施,受到盛怀的坚决反对,俩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柳寒没有接任,郡国兵便无法调动,仅凭那三百虎贲卫,不可能掌握扬州全境,税制革新举步维艰。
柏公公翻看着情报,扬州的事还是举步维艰,塞外的事就更麻烦,塞外的春天来得晚些,一旦冰雪融化,塞外战火势必重燃,到时候朝廷要如何处置?
林公公眯眼打量了下柏公公便闭上了,嘴角流露出一丝满足的笑意,随即又皱起眉头,他闻到了一股药香。
“干爹,该吃药了。”小麦子小声的说道,边上一个小太监端着碗药汤,看着黑乎乎的。
“还要吃啊。”林公公叹口气,小麦子赶紧过来扶他坐起来,边劝慰道:“干爹,柯御医不是说了,这副药过后,就好了,干爹就又可以精神了。”
说到这里,他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儿子不会说话,干爹现在也精神,这副药之后会更精神。”
林公公叹息道:“得了,你也没说错,唉,熬吧!”
小麦子松口气,转身端过药,先搅动下,尝了一小口,觉着合适才端给林公公。
林公公叹息着喝了药,小麦子连忙又送上一粒甜果,林公公含在嘴里,过了会才咽下。
小麦子伺候林公公躺下,让小太监退下,然后进屋拿出最近各地的情报,一张张念给林公公听,林公公半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
“柳寒接管钦差行营虎贲卫,第二天,柳寒在钦差行营召见了水师校尉满桐和扬州都尉,宣读了朝廷的命令,随后两天里,柳寒巡查了水师和扬州郡国兵,见了水师和郡国兵各级将官。”
林公公眼睛睁开了,小麦子适时停下来,柏公公皱眉问道:“这就完了?”
“是,祖宗。”小麦子恭敬的答道,随后翻看了几份情报,然后抬头说:“没有了。”
“内卫在水师和郡国兵中没有钉子吗?”柏公公皱眉道。
小麦子小心的答道:“没有,扬州内卫出了纰漏,损失很大,在水师和郡国兵中没有内卫。”
“怎么搞的。”柏公公嘀咕道。
“唉,要不是扬州内卫出了问题,也不会让柳寒去整顿扬州内卫了,这才刚刚开始,过上几年就不一样了。”林公公悠悠的答道。
柏公公想了想,迟疑下依旧说道:“我还是对不放心,这柳寒来历奇特,内卫在西域也没查明白,就是十年多年前,突然在西域冒起,他从那来,家在那,师承是谁,全都没有。”
林公公无声的笑了笑,望着蓝天悠悠的说道:“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出生在那,至于师承,他有可能说谎,也可能没说谎,但那又怎样呢,朝廷用的有才之士。
哼,这些年,朝廷数度向各大门派提出,让他们派出精锐弟子,为朝廷效力,结果呢?大多数是应付了事,派来的弟子多是武徒武士,武师以上的,都是从边军中抽调出来,他们的出身多数是小门派。
虎贲卫现在实力越来越弱,就是这些名门大派违背与朝廷的协议,朝廷没有办法,柳寒可是上品宗师实力,他的瀚海商社便有武师十多人,这么多身手高明之辈,却甘愿为他效命,说明这人御下之能,十分高明,放心吧。
他一定能掌控扬州,呵呵,西域可比扬州大多了,情况也复杂多了,此人却能纵横西域,以商贾之身称霸西域,其才干又岂能小觑。”
柏公公苦笑下,他不知道这林公公为何如此相信柳寒,可他却觉着这柳寒实在太神秘。
林公公嘴角撇了下,这柏公公虽然出身潜邸,可对朝政的认识还少,现在真正的问题其实是在朝廷,在尚书台。
尚书台的大臣们对税制革新的态度不一,但完全赞成的,除了蓬柱,就没有了,但其中有差别,潘链左辰甘棠态度坚决,秋云态度模棱两可,潘冀则同以往一样,闭口不言,复出的曹晃闭口不言,看上去很明智的保持中立,可林公公知道,这家伙肯定反对。
但在中书监,税制革新却得到一致支持,张猛主导了税制革新的具体内容,薛泌在旁边协助,几个人很快完成了税制革新的细则,交给句誕顾玮执行。
朝廷的计划本来很顺利,盐税革新时,江南的门阀士族虽然反对,但并不坚决,而且还想从中渔利,可这次不一样,江南门阀和扬州官场联手阻挡,句誕顾玮几乎无法推动,为此顾玮一再弹劾盛怀沙昊,柳寒也出手相助,几乎是将盛怀送到朝廷的刀下,可朝廷这柄刀就落不下去。
朝廷的刀落不下去,反应到扬州,句誕顾玮本就十分困难的局面就变得更加困难,税制革新几乎完全停滞,朝廷才不得不紧急提拔柳寒,为句誕顾玮保驾护航。
“关键还是盛怀,”林公公喃喃自语,盛怀现在已经成了一个象征,只有扳倒他,才能在扬州打开局面。
“那妇人在廷尉府还好吗?”
“回干爹,有咱们的人看着,没有事的。”小麦子说道。
“别掉以轻心,那些人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林公公眉头微皱。
“干爹,儿子派了八个人在廷尉府保护呢,儿子已经吩咐了,若那曲氏有了差错,他们自己摘了脑袋。”小麦子躬身答道:“儿子也吩咐了,不管是饭菜还是水,都要他们先喝,下毒是断断不可能。”
林公公想了会,微微点头,小麦子稍稍后退半步,躬身问柏公公:“祖宗还有没有吩咐,若没有,儿子这就办事去了。”
“没啥了,你去做事吧。”柏公公挥手让他下去,小麦子慢慢退后两步才转身,带着小太监离开。
柏公公看着小麦子的背影,又看看林公公,微微叹口气,吩咐小太监搬个椅子来,也学着林公公的样躺下,享受暖和的阳光。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身边,他没在意,随后有人轻轻拍了拍他,在耳边叫唤。
他睁开眼,看见穆公公站在身边,他一激灵,连忙起身。
“老祖宗,您老来了,”说着回头冲小太监喝斥道:“怎么不早叫醒我,老祖宗,儿子不知.....。”
穆公公挥手阻止他,含笑说道:“今儿得闲,来看看你们,没什么事,躺下,身子骨好些了?”
林公公早就醒了,穆公公刚踏进院子,他便惊醒过来,此刻听到穆公公询问,连忙答道:“好多了,多谢干爹挂念,唉,儿子这身子,朝局如此紧张,还要让干爹操心....”
“你呀,就是多心,”穆公公笑眯眯的说道:“现在朝局风平浪静,昨日,太后将潘太师叫去了,训斥了一番,现在他老实多了。”
林公公没有言声,柏公公小心的问:“这下皇上该放心了,太后还是向着他的,那盛怀呢?”
“明日,薛泌大人将会同廷尉府,共同审理曲家一案,秋云和左辰在旁听监审。”穆公公笑眯眯的答道,这次审理,显然潘链让步了,以前之所以无法开审,就是潘链从中阻拦才迟迟无法审理。
“斗了这么多天,总算有了眉目,”柏公公面带喜色,这事事实清楚,证人也早从豫州府押来,只要开审,便能坐实盛怀的罪。
“不一定,”林公公依旧忧心忡忡,叹口气说:“证据可以改变,证人可以改口,这事,我看恐怕还有波折。”
“咋啦,有左辰这老夫子在,刘淇还敢玩诈!!!”柏公公不信:“再说了,不是还有薛泌薛大人吗。”
“薛泌薛大人虽然精明,可毕竟不过是初出茅庐,要论审案,那是刘淇这些老滑头的对手,这刘淇可是干了几十年刑名的老家伙。”林公公微微摇头,他没多少信心,因为他隐隐感觉到有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隐伏在暗中,这股力量让他感到恐惧,他很想看清倒底是什么,可怎么也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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