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一连串的命令,操作士卒们在寻常的操练中早已经练就了一手处变不惊的本事,哪怕火海就在身旁,他们也并没有太多的慌乱,严格按照操作流程来进行推进。
三联式的石砲车慢慢挪动着车轱辘,瞄准方向也在进行微调,伴随着打击命令的下达,每一具石砲车的巨大投臂开始扬起,只需要按照日常训练时的流程,巨大的机簧绞索瞬间就投弹仓中的石弹以极大的加速度投掷而出。
“轰!轰!轰!”
石弹从空中飞速坠落,击打在地面上,立时草屑飞舞,泥土翻腾,整个地面都像是被千军万马碾压而过,发出一阵剧烈颤抖。
这是书法装置遭受了外来力量的冲击之后发生了异变,使得装置内的壁障破损导致术法之力外溢,结果就是整个术法核心点发生了力量冲击爆溢。
凶猛的术法之力向外膨胀逸散开来,使得方圆十丈内的泥土都开始如同沸腾的岩浆一般翻滚涌荡。
不断有隐藏在泥土中的士卒和狙击手惨叫着挣扎于其中,但是这种魂石遭受外来打击之后膨胀爆发的力量根本不是寻常人身能承受得起的,进而向四周波及,蔓延开来。
“干得漂亮!”已经撤退到了后方的甘泉平息了一下自己翻腾的血气,满意地点点头:“刘都督处理得很果断,效果很好,请你转告刘都督,这种术法阵蔡州军根本没有能力制作太多,一方一个已经是极限,甚至有可能只有这一个,请他抓住时机,尽快推进!”
庄永济连忙安排亲兵去禀告刘延司,这也意味着,从这里一直到东城门下,恐怕在城墙外的这片区域里,敌人隐藏的威胁就被降到了最低了,话说回来,即便是真有什么威胁,在这种凶猛的术法大阵爆发力冲击下,恐怕也所剩无几了。
接到甘泉通报的刘延司自然大喜,勒令两军向前加速推进,要在今日之内就要对城门展开攻势。
现在北面的河朔军和己方的淄青军已经卯上了,谁都不甘心当别人的背景,谁能第一个攻破城门踏入宋城城内,就意味着中原大战的首功将花落他家。
没有谁能无视这个诱惑,哪怕江烽三令五申提醒双方要注意被敌人反扑,但以两军的实力,谁都清楚蔡州军不可能投入大军出城反扑,那样只会自取其辱。
士卒和夫子们不断的清理着面前的灰烬残余,地面泥土还有火热,淡淡的白气还从泥土中冒出,但是却已经丝毫阻挡不了推进的大军。
紧随着士卒和夫子们身后的联装式石砲车在士卒们的推动下缓缓前行,巨大的木轮足有半人高,两侧的壮牛牵引着一根粗大的横杆,这样可以让石砲车更为快捷的推进。
看着那硕大的石砲车身影慢慢出现在远处,城墙上的袁无敌心中也是一阵发紧。
先前的术法大阵看起来造出的声势很大,也的确起到了延阻对方推进的效果,但是真正的杀伤效果却不尽人意,原本火网如果能覆盖全面,起码能杀伤对方处于范围内的千余敌军,但是对手中隐藏着相当强悍的术法宗师,在极短时间内就压制了火阵的蔓延,甚至还压灭了火点。
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做出应对并处置成功,非术法宗师级别的角色不行,而对方将术法宗师都派到了第一线,也足以说明徐州军对这一战的看重和志在必得。
虽然在护城河和城墙上还布置有大量的术法陷阱和术法阵,但是从徐州军坚决果断的步伐来看,徐州军也抱着不惧牺牲的态度,就是要在第一时间发起攻击,这更增添了袁无为内心的担心。
几道身形从城墙下蹿升而起,旁边的术法强弩手严阵以待,敌人当然不可能这么大模大样的冲上前来,只能是己方的将士。
不出所料,是袁文極等人。
在完成了袭击之后,他们也面临着敌人的反击,更有一名运气极差的天境高手,居然直接被一名石弹击中,哪怕及时的用兵刃反震避开,但是巨石带来的巨大动能仍然让对方当场就失去了战斗力,这才被背回来。
“三哥!”
“情况怎么样?”袁无为关心的问道。
气色不太好看的袁文極摇摇头:“不太好,徐州军派出了大量术法师,他们跟随着步兵一起行动,而石砲车和弩车也跟随而动,这一轮应该有两个军投入攻势。”
两个军?袁无为默默的点点头,一面城墙的第一轮攻势就投入了两个军,徐州军有充足的兵力来发动车轮战,而己方却和他们耗不起啊。
尤其是在地方的石砲车和弩车抵近时,双方的正面对决就要展开,届时损伤将会成几何倍数的增加,这才是最棘手的。
家主已经命令把城内士绅私军集结了起来,一旦徐州军开始发动城墙攻势,那么这些私军就会出城展开突袭。
而蔡州军将会在城墙上与敌军展开搏杀,这也是毫无花巧的对决,唯一的优势大概就是依托城墙之利,居高临下予以敌军打击,只是徐州军在器械上表现出来的超强实力,又让人不得不三思这种策略是否能达到预期目的。
归根结底,这是双方综合实力的比拼,拼消耗,兵力和物资的消耗,消耗速度越慢,补充更厚实,那么就能赢得最后的胜利。
“三哥。”
“怎么了?”袁无为收回目光,落在袁文極脸上。
“我感觉不太好,徐州军和以前一部样了,他们的应变能力提升了很多,而且他们的补充很强,我们有些跟不上了。”袁文極抚摸着手中的炎阳赤焰弓,有些沉郁的看着前方道。
袁无为心中微微一震,连袁文極都这般看,说明本军阵营中怕是不少人都不太看好这一战了,这很危险。
“为什么这么说?”
“我们发动了术法大阵,覆盖面积广,威力巨大,如果是寻常军队,恐怕早就土崩瓦解了,但是徐州军应对能力很强,很快就遏制了局面发展,而那些军卒在军官的吆喝下,很快就恢复了镇定,重新组队结阵,防止我们趁势掩杀,其实我们根本没有能力趁势掩杀,但是从这一点来看,他们的战斗力很顽强,韧劲十足,是一支非常难缠的军队。”
袁无为默然无语。
“如果徐州军的这种韧劲体现在攻城上,我们会为此付出很大代价,我们现有的准备不足以抵挡得住敌人的攻势。”袁文極望着袁无为,“我们需要寻找更多的手段来应对。”
“你有什么建议?”袁无为抚摸着下颌,沉吟着道:“我们能做的已经做了,如果再要逼迫城内士绅,恐怕既要引发骚乱了。”
“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那三哥,我们是否准备好撤离的应对方略呢?”袁文極犹豫了一阵才哑声问道。
袁无为震惊的看了一眼袁文極,他没想到袁文極所说的应对是准备撤离,如果连袁文極这等中坚力量都不看好这一战,甚至考虑撤退,那这一仗还怎么打?
“你觉得我们该撤离?”袁无为声音变得有些低沉而威压。
“三哥,我知道你对我这么说肯定很不高兴,但这就是我的感觉。”袁文極似乎料到了袁无为的反应,“这样庞大的术法阵都未能阻挡住敌人的进攻步伐,足以证明敌人的决心和信心,我不认为他们是虚张声势,这是有恃无恐,可我们能应对的手段不够。”
“可你应该清楚,一旦我们撤离宋城,又该如何应对徐州军的步步紧逼?”袁无为反问。
“撤回泌州的兵力,我们可以在陈州和亳州与徐州军对抗,泌州那边拖住了我们主要的机动兵力,可对我们毫无用处,那该是沙陀人的事情,我们不该介入南阳那边的战事!”袁文極摇头,“这是最大的失策,也给了徐州以攻击我们的机会。”
“没有我们进攻南阳,难道徐州就会放过我们么?”袁无为冷笑,“文極,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徐州早就野心勃勃,我们和江烽之间的矛盾早就不可调和,我们进击南阳,并非要想拿下泌州,而是要解决刘氏,为日后我们谋夺申安蕲黄这一片打基础,只要我们能守住宋城一段时间,就可以引来转机,沙陀人也应该看得明白,谁才是他们图霸中原的最大阻碍和敌手,魏博军会在沙陀人的压迫下出兵东进的,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可我们能坚持到那个时候么?沙陀人什么时候才能突破鲁阳关南下?”袁文極怀疑的道。
“你把二刘之间的关系想得太紧密了,刘玄早就想要取代刘同,如果我没有料错,刘玄会按兵不动,届时沙陀人可以借道从许州直接南下泌州再转道西进,只要南阳府一垮,就该是我们这边的转机了。”连袁无为自己都觉得这个设想有些虚无缥缈,倒不是说这种可能性不大,而是时间是否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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