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小小的宫斗(1 / 2)

九重韶华 看泉听风 6416 字 2023-09-07

赵旻以额抵地,“孩儿不孝,养出此等逆子!”

“你是皇帝,怎么能如此?”何太后叹了一口气,起身扶起了儿子,“你政事忙碌,当年你阿耶也没什么时间亲自教导你。”

何太后的话让赵旻想起了以前跟阿娘在深宫的苦日子,“阿娘,孩儿不孝。”宫女之子的身份让赵旻从小受尽了苦头,宫里随便一个宫妃生的孩子都可以耻笑他……

“你小时候很聪明,我教你什么你都是一教就会。你淘气,要出去玩,我不让你去,让你练字,你就真坐在书案前连上一天的大字。”提起往事何太后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阿娘——”赵旻再次要跪在地上,却被何太后紧紧的抱住。

何太后抚摸着儿子鬓边的白发,眼底闪过水光,“三郎,孩子是当娘的心头肉,阿娘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了,无论你做什么阿娘都会顺着你,打小你磕了、碰了,哪一次不是我比你更疼。”

“阿娘,我现在是皇帝了,没人能伤我了。”赵旻含笑道。

“谁说没人能伤你?你都有白发了。”何太后柔声道:“公事做不完的,当年你阿耶也不像你那么事事亲躬。以后要是没什么大事,就不要事事都要过目了。”

提起先帝,赵旻脸色一僵,随即道:“阿娘,我知道,我会注意身体的。”

母子两人说话间一名宫侍悄悄的走到了帘外,何太后注意到了宫侍扬声道:“玉儿进来吧。”

“太后、圣人。”那名叫玉儿的宫侍袅袅入内行礼,她穿着最普通的宫侍服饰,脸上不施半点脂粉,却美得让人窒息,走进赵旻的时候甚至还带着一阵若有似无的香味。

饶赵旻阅遍美色,也被这名叫玉儿的宫侍容色惊艳了下。

“四郎伤势如何?”何太妃关切的问。

“回太后,殇医说四郎的伤势无碍,只是会留下疤痕。”玉儿呢哝道。

“怎么会耽搁治疗?”赵旻毕竟为君多年,美色对他来说太常见了,一听说四郎会留下疤痕立刻质问道,“疾医呢?让他滚进来!”

玉儿被赵旻吓得身体颤了颤,连忙出去唤太医署的疾医。

疾医隔着珠帘对赵旻磕头道:“圣人息怒,四郎伤势本无大碍,只是——”

赵旻并不接话疾医的话,目光阴沉沉的看着疾医,容升骂道:“怎么说话说一半?嫌舌头累赘我替你割了!”

“圣人饶命!四郎的伤势因为被耽搁了才会如此!”疾医不停的磕头。

“被耽搁?”赵旻终于发话了。

“对,是被耽搁了。若能一开始就让吾等来处理,或是清洗伤口,上上金疮药就不会留疤痕了。”疾医生怕自己舌头被割了,一股脑的说了起来。

赵旻的脸彻底阴沉了下来,何太后也动怒了,“四郎身边的人在做什么?难道请个殇医都请不来吗?没用的下人要来何用?”

何太后的话让赵旻神色阴沉的更厉害,他想到了自己一回关雎宫,阿清就拉着四郎哭诉五郎的跋扈、六郎麻烦哥哥,可他去阿凝宫里的时候,六郎的伤势早处理好了,四郎却还要阿娘来费心,“全部杖毙!”赵旻一字一顿的说出了四郎身边所有宫侍的命运。

容升不敢耽搁,忙亲自领人去执行任务,顿时宫中响起一片哀嚎,但很快的声音就都没了,那些人的嘴都被堵住了,容升看着那些面露绝望的人,轻叹了一声,“谁让你们命不好,下辈子投个好胎吧。”他对执刑的人道,“给个痛快吧。”杖毙是有讲究的,想要让人多受苦楚,有时候甚至打个一两百杖都不会死,如果下死手四五杖打死一个人也不奇怪。

执刑的宫侍点头,捧高踩低是宫中最常见的事,但一旦发生这种事,众人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感,生死全在贵人一念之间。

何太妃喃喃的念了两声佛,“三郎,在这里陪阿娘进膳吧?看你这些天瘦的。”

赵旻点头,神色未动,但眼底隐隐露出疲意,何太妃只拣着宫中的趣事跟赵旻说话,宫室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让赵旻心中舒服了许多。两人饭毕,何太后也不让赵旻离开,“三郎,陪我听一段经书吧。”

赵旻侍母至孝,自然不会在这点小事上违背何太后的意思,进来念经的是玉儿,她年纪尚幼,语调中尚带着几分稚嫩,背诵着经书别有一番风味。赵旻原本是半闭着眼睛的,听了一段后睁开了眼睛瞄了玉儿一眼,又复闭上了眼睛,待赵旻从何太后处离开时,身边的宫侍中就多了一人。

玉儿忐忑的跟在容升身后,身体微微发抖,双目却亮的惊人,脑海中回想着何太后心腹女官对她说的话,“小娘子,这就是我们当下人的下场,在宫里要是当不了人上人,就只能随时被主人杖毙。你是太后的侄女,太后、圣人和皇后还会亏待你不成?只要伺候好了圣人,生了我们何家的皇子,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玉儿双手下意识的按在了腹部。

“娘子。”何太后的近身女官在赵旻带着玉儿离开后,入内给她捧上了一盏清茶。

何太后垂目望着茶盏中蒸腾的水汽,保养得宜的美颜在水汽中若隐若现,“阿莲,你说我做的对不对?”她轻声问,作为一个母亲,何太后打从心底不想给儿子送太过合他心意的女子,自古男子纵欲的后果只有一个,所以在何家把玉儿送到她身边的时候,她从来没想过让她出现在三郎面前。她娘家的人只知玉儿漂亮,天生带体香,这样的女子理应送给皇帝,但何太后太了解自己儿子了,他最喜欢的就是玉儿这样的女子,绝色、身份不高不低、性子柔顺,这就是集了宫里那两位所有的长处……

女官轻柔的给何太后解开了她的发髻,不轻不重的按摩着她的肩脖,“有什么不对的?三郎苦了这么久,难道还不许他有个合心意的女子?”这女官跟何太后是同时进宫的,两人自打入宫后就再也没有分开过。

“我怕他——”

“他又不是小孩子了,自然知道分寸,难道你还把他跟毛头小子一样,一眼见了美人就丢了魂?当年姜长晖都没做到,更别说这个玉儿了。”女官半开玩笑道,姜长晖的美貌是公认的,先帝的那些皇子谁没被她迷住?安清说是跟她并称双姝,论容貌才华都差远了,安清不过只是仗着有个皇后阿姑罢了。可惜姜长晖脾气太骄纵了,完全没把当时的皇三子赵旻看在眼里,不然哪里轮的上安清。

何太后恼怒的瞪了女官一眼,三郎是她的儿子!

女官道,“别多想了,我早劝你去压安家了,难道你真想让安家的皇子上位?你伺候了安老太婆一辈子,以后还想将来看她侄女脸色?”

“姜长晖不喜三郎。”何太后冷冷道,这才是她放纵安贵妃跋扈的最要原因,她是不喜欢安清,可姜长晖更过分!没有一个婆婆会愿意看到儿媳妇如此公然的鄙视自己儿子。

“但安清也没有把三郎放在心上。”女官说,“好歹姜长晖没让六郎留疤,这还不是亲娘呢。”安清真是亲娘?

何太后默然,当年她对阿雅动了坏心思,可没做成,自己也不是揪着错不放的人,让宫里进了几个新人分宠也算给安清一个教训了,毕竟她那样也让阿雅长大了些。可她这次做的太过分了,居然对四郎不管不顾,儿子和子孙是她的底线。她安清算什么?伺候三郎和她孙子才是她最应该干的事!何太妃忿忿道:“宫女又如何?宫女也是正经承宠的,哪里像她是狐媚子,明明都选好夫婿人选了,还诱得三郎差点担了强抢臣妻的名声!”

“别生闷气了,不喜欢了就让她过来吃斋念佛几天。”女官提议道,“省得玉儿被她下了毒手。”

“我懒得见她,让她每天给我抄一卷女诫来。”何太后道。

女官点头,“我派人去传话。”

当晚赵旻没去关雎宫,而是在建章宫让玉儿侍寝,此后一连五天,赵旻都没有踏足后宫,身边只留着玉儿。当然宫侍当晚就告诉了姜后玉儿承宠的事,姜长晖直接封了玉儿当美人,当她好好伺候圣人。

安贵妃仿佛被人打了一闷棍,尤其是听说四郎身边的下人都被赵旻杖毙时,心慌的要去找赵旻解释,却被何太后派去的女官拦住了,“贵妃,太后让你每日抄一卷女诫。”这女官耷拉着下垂的眉角道,这些女官都是前朝没受恩宠的宫女,最爱的就是磨搓失宠的宠妃。当然安清不至于会失宠,毕竟她已经有两子一女,但看她变脸也不错。

安贵妃暗恨,但还是不敢得罪何太后派来的女官,继续折回抄写女诫。

一个月后,宫中传来了一个久违的好消息,新晋的何美人有身孕了!这下让何太后喜上眉梢,皇后再次大方的晋升她为婕妤,等何婕妤生下皇子女,一个九嫔之位是绝对少不了的。何婕妤有了身孕不能承宠,后宫的美人们再次活跃了起来。再过了几个月,又有几个年轻后妃陆续有孕,李美人、江才人……一时间后宫爆发了前所未有的生命力!

关雎宫里,安郭氏握着女儿骨瘦如柴的手落泪,“你这孩子怎么如此自苦?去跟圣人服个软不就成了吗?”

安贵妃咬牙道:“不去!我们夫妻这么多年,他居然就信几个小贱|人!”

安郭氏眼泪落得更急了,安昭仪端着熬好的汤药进来,“阿姊,喝药了。”安昭仪是宫中除了姜后和安贵妃外,分位最高的人,但一直是如透明人般的存在。

四妃中赵旻只封了贵妃,余下三妃之位空缺,这是赵旻年轻时对安贵妃的承诺,既然不能让她当皇后,那就绝对不让她在跟人分享其他位置,可眼下安贵妃回想起来,这一切就像是笑话,“滚!”安贵妃喝道。

安昭仪一惊,倒退了几步,“阿姊——”

“别叫我阿姊!你算什么东西!贱婢之女,要不是我抬举你,你早不知道被人拉到那里去配贱|奴了!”安贵妃怒声道,她这辈子最讨厌的人除了姜长晖,就是安昭仪。当年她孩子生一个夭折一个,家里实在看不过了,让安昭仪入宫替她分担,原本只想是借腹生子,但没想到她一入宫大郎就站稳了,而这该死的小贱|人只生了一个却还能平安长大!

安昭仪神色没有丝毫波动,这种话她已经听了很多年了,还是安郭氏打了圆场,“二娘,大娘心情不好,你先下去吧,药放下吧。”

“是母亲。”安昭仪柔顺的应声。

安郭氏等安昭仪退下后,才轻声劝道:“你怎么还这么大脾气?早说了气急伤身。”

安贵妃低着头,泪水大滴大滴的落下,“阿娘,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安郭氏搂着女儿哭道:“这都是命啊!”

“不是命!就是时候未到!”安清不服气的低语道。

“阿清?”安郭氏不解的看着女儿。

“我没事。”安贵妃摸了摸眼泪,“阿娘,我要喝药。”她要把身体养好。

“阿清,你族叔说——”安郭氏有些迟疑的提起了一事。

“他是不是要往宫里送女人?”安贵妃冷笑,“他尽管送,我不会管的。”安昭仪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你不愿意就算了。”安郭氏见女儿又有动怒的迹象连忙道。

安贵妃神色才转为和悦。

安太后宫中,南平长公主正在劝安太后,“阿娘,三郎都大了,宠爱几个妃子算什么?他是皇帝,比起阿耶来,他妃子够少了。”

“可他现在这样——”安太后面色阴沉,何氏真当自己是死的?这么打压他们安家的女儿。

“他现在如何了?后宫雨露均沾才是常理。”

“什么雨露均沾!他现在多少岁了!”安太后怒道,“不要身体了吗?”

“三郎身体好得很,宠幸几个妃子算什么?”南平反驳。

“你这孩子到底帮谁!”安太后恼怒的看着女儿。

“我当然是为了阿娘着想。”南平正色道,“你看何太后都没管圣人,你怎么管?当年阿耶在的时候,你都没管,现在去管三郎了?三郎现在是皇帝!”而且是登基多年的皇帝,她真当三郎还是当年那个默默无声的皇子吗?

安太后听女儿这么一说,有些迟疑。

“再说阿清还有三个孩子,三郎又不是无情的人,姜长晖那样都不见他厌弃,你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聋不哑不做翁姑。”当然南平没说的是,姜长晖论容貌就甩了安贵妃好多,美人在造作都是有理的,安清这个年老色衰的嘛,就呵呵呵……南平长公主怎么可能会让母亲出这个头,南平永远记得当年外祖母入宫,跟祖母感慨,为何死的不是她而是小弟。至此之后,南平对安家人就没有任何好感了,她是赵家的公主、韦家的媳妇,安家跟她何干?她见安太后神色有些松动,又添了一句,“阿娘担心阿清,就给她送点补药,让她知道你没忘了她,让她好好养身体,等三郎气消了就没事了,我们现在插手只能让三郎更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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