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天波这个时候也是骑虎难下,周慕白这人他最清楚,既然指使赵文鼎出来争国本,定然不会有什么好事,沐天波实在不愿意为这个阴险的家伙打头阵。可是这些官员不能不救,他是内阁首辅,这些官员们也是他的后辈,若作壁上观,届时定会受人诘难,清流一系非内讧了不可。
无奈之下,沐天波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给周慕白当枪使:“皇上息怒,诸位爱卿也是心忧国事,纵使言语不当,但大道理还是没有错的,皇上乃是千万黎民的主心骨,可皇上若是没有储君,实在是件令亲者仇、痛者快的事了。国中既无国母,又无储君,如何能够安定人心?皇上三思。”
面对沐天波,朱骏的火气降了一些,其实他比谁都要清楚,大臣们说的一点也没有错,在这种世袭君权的时代,皇上无子确实是件十分令人担忧的事,而且锦衣卫密报,坊间已经有人流传新始帝在逃入缅甸的途中不小心撞到下体,变成了阳痿这种荒诞无稽的谣言了。
问题是朱骏也是苦恼的很,皇后?皇贵妃?至少总得找个合适一些的吧,这个时代的女人大部分十三、四岁便要出嫁,受过现代教育的朱骏实在不忍心向一个小姑娘玩什么怪叔叔的游戏,哎,朱骏也是叹气,在他的心目中,瞿慈、周雪儿二女倒是不错,出身匹配,人也端庄,一个善解人意,一个开朗活泼,只是她们年纪太小了一些,最大的瞿慈也不过十六岁不到。虽然已是亭亭玉立,但朱骏想起未成年这三个字时便说不出的别扭。
沐天波老大站了出来,其他的几个清流大佬也不能再装聋作哑了,片刻功夫,杨嗣德、大理寺卿、礼部尚书、工部尚书、兵部尚书、吏部尚书等人纷纷站了出来,一齐道:“请皇上收回成命。正中宫,立国本。以安万民。”
呼啦啦殿内一下子跪了一地,几乎所有的官员都参与其中,一齐朗声道:“臣等附议!”
朱骏颓然的坐回銮椅,从古至今,大明皇帝地权利应该是历朝历代以来最少的一个。都说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大臣们却同样有着与皇上抗衡的权利,在所谓的大义面前,皇上很难与这些以廷杖为荣的家伙抗衡。
正德皇帝想要游江南。百官劝阻,一百六十八人打了屁股,杖毙十五人,最后正德只好作罢。
万历皇帝想换太子,立庶子为储君,又是百官劝阻,万历倒是不打了。而是玩罢工。几十年不上朝,也不看群臣的折子。最后万历还是没有折腾过去,仍旧没有让最心爱地皇子继承他的皇位。
有明一代。士大夫个个比吃了枪药地赵子龙还要有胆,前仆后继,杖毙了一个,后面还有几十上百个伸着脖子等着轮到自己,谁辱骂皇帝最凶,谁就是忠直守正的名臣,谁就能载入清史。若是你去谄媚皇帝,就算你得到了高官厚禄,也会为人所不齿,除非你脸皮够厚,否则只有请辞回乡被人唾骂这一条路。
在明朝,公开在朝堂上拍皇上的马屁一般情况下在第二天就会成为朝堂上的众矢之的,无数份弹劾奏章会揭露你有媚上之嫌,巧言令色,鲜矣仁,昔唐太宗有魏征而国治,玄宗用李林甫而国衰,还请皇上亲贤臣远小人哪。得,你拍句马屁讨好了皇帝,却得罪了大臣,从此以后你就不要做人了,因为全天下地读书人都在骂你。
因此,朱骏知道,这种人是打不服的,你越打他,他越高兴,名声越大,全家光荣。
寻常的朝议倒还好施行,国策也是由皇上拍板实施,可是一旦涉及到了国本,涉及到了名分,清流们摇身一变,立即被兰博附体,刀枪不入,不死不休。
“咳咳……”周慕白意识到自己该出场了,他轻声的咳嗽一声,缓解了朝堂内剑拔弩张地气氛,道:“皇上,微臣以为,国本之事已刻不容缓,还请皇上三思。”
周慕白说到这里时话锋一转:“不过既是立后,当然是要皇上亲自挑选,有了中意之人可先立为皇妃,若能为皇上生下皇子,再加封为皇后,这样一来,百官们没了顾虑,而皇上在内宫多了个照应之人,为皇上管理后宫事务,也让皇上少去了一层牵挂。”
周慕白的算盘可是打的拨拉拨拉的响,皇上要立后妃,自己的侄女与瞿氏自然是热门的候选人,但皇后只有一个,瞿氏乃是先烈之后,在朝中甚有口碑,其父以身许国,天下的读书人都是敬仰万分,因此,若是直接立后,瞿氏完全有这个资格。而雪儿虽然是大学士地侄女,可不管从身世还是德行都落了下层,这里地德行并非是女子的品德,更多是家族地品德,一般人都坚信名门出淑女的道理,所以,周慕白干脆鼓惑皇上先不立后,先立了侧妃再说,届时就看雪儿是否争气能否先生出皇子出来,谁先生出皇子,谁便是皇后,相对于周慕白来说,这才是于他最有利地办法。
“唔,诸卿并非说的完全没有道理。”朱骏打算拖延时间,先将宫里头的小姑娘们拖成了大姑娘再说,朱骏作出一副沉思状,见火候差不多了,才悠悠道:“不若这样,立妃也是大事,容朕好好选一选,待驰道修建完毕之后再说吧,唔,退朝!朕乏了,回去歇养歇养。”
朱骏逃也似的匆匆走了,只留下一群既带着一丝胜利微笑,又有些急切的官员。
不管怎么说,皇帝至少服软了,百官们总算找到了胜利的感觉。
沐天波在众目睽睽之下轻咳一声:“大家都散了吧,工部的抓紧一些,驰道要尽快修建起来,皇上一日没有大婚,大家心里都没有底。”
工部尚书这个时候他若是不说几句豪言壮语的话恐怕要被众同僚用吐沫淹死,驰道修好就大婚,早一日大婚就早一日有皇子,有了皇子就能早一日立储,这国本的事可就着落到了你这个工部尚书肩上了。
工部尚书捋着袖子站了出来,道:“沐公爷安心,下官明日就请旨巡视各省驰道的进度,这工期一定要减之又减,只是要日夜赶工,必须多招募一些工匠来,这银子尚缺了不少呢。”
大家又将目光转到了掌管钱粮的户部尚书身上,户部尚书脸早已憋的红红的,朗声道:“驰道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如今又关乎了国本,工部需要多少银钱,尽管写上清单,下官能支应多少就支应多少出来。”
“王大人说的好。”大家都是一片赞赏。
第二天,工部尚书向朱骏上了条陈,要求巡视各省驰道建设,朱骏准奏,五十多岁的工部尚书只带着七八个皂隶也不做轿,骑着快马前往各省,马不停蹄的监督进度,据说这位尚书有过十一个时辰没有合眼的记录,半道上直接从马上栽了下来,老骨头差点散架,好在被皂隶们扶住,尚书大人手指着远处大呼:“本大人没事,尔等不要停歇,去给本大人弄个藤椅过来,继续赶路要紧。”
尚书大人俯首甘为孺子牛的精神立即感染了各省的工程建设官员,驰道工程如火如荼的不断的加快着进度。
在海都城,奉天开发区衙门正式挂牌成立,内阁大学士周慕白亲自坐镇,心学书院的贡生全部出学院为皂隶,心学的大儒们也被安排入各司主事,这一次,心学打算让腐儒们瞧一瞧工商的力量。
很快,数百名心学贡生开始奔赴九省的各个城市,先是在城门口张贴开发区的告示,接着便是拉人,他们头上顶了个贡生的名头,若是要造访哪家士绅地主的宅地,立即便有人相迎而出。
贡生开始一个个造访地主士绅,反复的和他们讲解开办作坊的必要性以及利润,这些平日里与其他学派激辩的贡生们口若悬河,从三皇五帝讲到今上神武,再不断的旁敲引证,反复的说明开办作坊是件如何光宗耀祖,积聚钱财的手段,每一次造访都让主人听的津津有味,不断点头,这些缅人士绅们虽然也读诗书,却大多是附庸风雅之徒,在乡民面前之乎者也倒还能混过去,在贡生面前立即就没了气势,贡生们一次性就能滔滔不绝的讲一两个时辰,接着他们会喝口茶润润喉咙,问主人道:“先生可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这是乡绅们的第一个回答。
“那么您是否打算去奉天开发区开办一间作坊?”
“这个…这个嘛。”士绅们开始犹豫起来,他们的答案大多惊人的相似:“此事还是从容再议的好,过些日子再说。”
士绅们能积敛到一定的财富并非是那种听的热血沸腾便拿出白花花的银子去投资办什么作坊的主,大家都明白,贡生虽然说的好听,可实际如何谁也不知道,这种事还是先让别人去办,待他们赚到了钱,自己再出马不迟。
贡生们脸色一变,随即告辞,接着又奔到下一家去了。
其实这样类似于后世业务员一样的登门造访并非没有效果,问的人多了,自然会有几个头昏发热的二愣子愿意上贼船,几百个贡生、整整七八天的功夫,便已招到了五十多个愿意拿钱出来办作坊的乡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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