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氏一族虽有入主天下之势,却无这心哪。”
四月看向玄恆,玄恆亦转头看向他,两两相望,默契自生,玄恆早已说过,墨氏一族从未有过征战天下之意,戍守边关数百年,不过是为保中原安定,当初开国帝君确实有经天纬地之才,最后与慈孝皇后双双驾崩,墨氏一族作为后戚之首,曾经亦是一国之君,早已看淡了权柄阴谋,登临至高对于他们来说,尚抵不过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太平来的紧要,这才是真正的墨氏一族,豁达心性世间难有。
关肃正讲的兴起,言道西北墨氏一族如何七退鞑靼,将鞑靼大军打了个落花流水,再不复还,就连这次攻入帝都都是绕道西北,不敢与西北大军碰头。看着与苏帅聊得畅欢的玄恆,眼中更是熠熠生辉,四月轻咳一声,对着关肃说了一句:“那是我师兄。”
关肃惊讶的张大了嘴,那张嘴足以吞下一块砂锅大的拳头,望了望早已消失在房中的四月,又转头看向玄恆,惊讶不已。
远处寂静无声,城中百姓也已归家安歇,静谧的夜空也带上灰白之色,转眼又要到了晨曦初露之时,听着身后传来一轻一浅的脚步声,不禁低声问道:“你不是应该去休息了吗?”
玄恆将手上的披风披在四月身上,只见她包裹在白色衣衫中,依旧弱不禁风的样子,长叹了一口气:“怎么越发瘦了。”
四月回身,靠在玄恆宽实的肩膀上,伸手触摸到得是暗绣在他月白长衫上的四足蟠龙,闭上了眼轻声问道:“你这般为了上昔,值得吗?”
玄恆抚摸着四月的长发,将散在她脸上的青丝拢在耳后,意味深长的说道:“谁说我是为了上昔。”
“我知道,你是为了天下苍生。”四月闭目低喃。
天灵山的传人竟是西北墨氏一族的世子,这件事情四月早已猜到,当初四月重伤,玄恆只是收到了西北的飞鸽传书便匆忙赶往西北,更是以肃亲王唯一子嗣将西北大军收入囊中,若只是得了师父之令匡扶上昔这位明主,四月心中亦不敢苟同。
“上昔已经带领义军已经抵达云州。”
“我知道了,他一向雷厉风行,如今鞑靼大军溃不成军,倒是这天下还是四分五裂,又有伪帝临朝,我知道他的打算。”四月从玄恆怀中站直了身子,拥紧身上的披风,抬眼看着玄恆眼下的乌青,不禁有些心疼。
“你先去休息吧,如今泽州城已固若金汤,又有你带来的西北大军,仍谁也不敢攻进来。”自沈青岩逃走后,鞑靼尽数被诛,苏帅便吩咐了军中将士整修城楼,城中百姓亦是纷纷出力,不过半日时间,城楼便被休整巩固了一番。
玄恆揉了揉额头:“确实好几日都不曾好好歇息了,我一听你带了一千义军前往泽州便马不停蹄的赶来。”四月站在身侧,眺望着远处,一树梨花已经悄然盛放蓓蕾,娇嫩的绽放在枝头,“倒是你,我还总将你当做那个只会耍赖的小师妹,不想领军打仗也能做的这般出色,果然是师兄亲手带大的,没丢师兄与天灵山的脸。”
从未好好看过四月,不知不觉之间,她已长得亭亭玉立,光华夺目,不过短短岁月,便令他恍如隔世,耳边时常响起她对他呼来喝去的娇斥,拉着他的袖子嘟着嘴让他少吃点儿鱼,追着师父的七彩公鸡满山跑的狼狈模样。而今,她已能独当一面,将沈青岩耍的团团转,将鞑靼大军一网打尽,终于不再是绕着他巧笑嫣然的小师妹,也不再是那个只会拉着师父袖子撒娇的小徒弟了。
玄恆如同幼时那般揉了揉四月的头发,四月亦如同幼时那般抬头对着他笑。
一切一如从前,却又有着不同。
她是四月,她是他的师妹,亦是亡国公主--萧婧维。
他是玄恆,他是她的师兄,亦是西北少帅--墨渊桓。
他们同是道泽真君的弟子,天灵山的传人。
四月推着他,让他赶紧回房休息去,玄恆无奈的摇着头,仍她将他推入房中,四月乖巧的盛了水让他梳洗,拿了被子给他盖上,这才准备转身离去。
玄恆从被子中伸手将四月拉住,柔软的手握在手中,犹如暖玉一般,指尖微凉,玄恆默不作声的将指尖握在掌心,驱散那一点冰凉:“洛家小姐以云州十三郡做了嫁妆,求得一心人。”言语中有些轻浮,如今云州掌握在洛氏手中,唯一有力的筹码便是云州十三郡与洛家麾下五万亲兵,想不到洛氏小姐有这般城府,看来是想要用这十三郡来换取他日天下一统之后的一国之母。
玄恆心中戏谑了一番,洛家小姐果然打的一手好算盘。
四月眸子闪了一下,心不由的跳了起来,将手从玄恆掌中抽出,替他盖好被子还细细嘱托道:“虽是春日了,也还是凉飕飕的,你可盖好了,别着了凉,到时候谁还来给我统领三军。”
玄恆凝视着四月,盖好了被子,四月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洛家小姐这一出,唱的可真好,全天下恐怕都要沸腾起来了。”
整了整披散下来的长发,已有薄曦从窗外照进来,四月放下帷幔,看着玄恆已经闭上了眼,怕是累极了,已经发出沉稳的呼吸声,这才悄声出了房。
四月回房紧闭了房门,已经连着好几日不曾好好休息,此时她却没有丝毫倦意,玄恆说,上昔带了义军已经抵达云州,他还说洛家小姐以云州十三郡做了嫁妆。
若是……四月在心中不停的疑虑,若是上昔真的娶了洛家小姐,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云州十三郡收入囊中,那……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不用兵戈相加,再起战火。
终于侧卧在床上拥着被子缓缓睡去。
梦里有双眼睛,灿若星辰,看着她,带着邪肆,带着诱惑,带着暖煦。
梦里有张唇,薄而坚毅,在她的唇上轻轻浅浅,含着暖阳的气息,眷恋不已。
梦里有个人在轻声低喃:“四月,我对你的心思,天地可鉴。”
“四月,我们是天生一对。”
四月在梦中轻抚上那人的脸,清雅飘逸,洒脱不羁,问道:“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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