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响起一阵跪地迎接的声响,皇上与洛贵妃联袂而来,众人也连忙起身跪地迎接。
皇上携了洛贵妃的手直往殿中行去,众人起身,洛贵妃已经坐在了皇上下首的位置上,洛贵妃笑着谢过了皇上之后才盈盈坐下,望向殿中众多妃嫔,笑容可亲,双目顾盼间,凛然含威,举手投足间,贵不可言。
孙昭仪端起鎏金玉案上的酒杯,抬起袖饮下杯中的琼液,斜瞥了一眼洛贵妃,脸上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拂袖之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宦官响亮而略带尖利的唱礼声在殿门响起,随着宦官的传唤,众人抬眼看去,只见江南世子陈子烨高冠宽袍,飘逸气度不凡,一双眼眸敛了微笑,变得沉静专注,身后紧随着一人,身着黑袍劲服,挺拔肃穆,竟是面覆银色面具,遮挡了半张面容,孙昭仪看向那人之时,面色如常,但身形却为之一凝,慧心俯身为她捡起落在地上的绣帕,遮挡了他人的目光,将绣帕交到她手中之时,暗暗使了些力,她抬眸对着慧心一笑,转而又恢复平常。
两人上前向皇上行礼,皇上示意赐座于席,随着皇上宣布开席,珍馐百味被源源不断的送了上来。
席间早已有人对江南世子好奇不已,只见他与皇上对答如流,妙语连珠之间更是让洛贵妃巧笑嫣然,宫中早已传遍了洛贵妃与这江南世子在帝都鸾驾相遇之事,这时看来,洛贵妃倒是毫无芥蒂,更是连连赞叹江南世子人才俊流。
众人暗自交换眼色之间,却又不得不佩服洛贵妃果然胸襟不凡,倒是越发觉得江南世子倜傥风趣,引得诸位妃嫔不时莞尔,连皇上也止不住的朗朗大笑,此人身为江南世子,却全然无王家庄重,举手投足将总透着些漫不经心,却又不见轻浮,只觉得倜傥,恰好衬得他这般容貌。
“这江南世子好大的气派,竟也是让陛下这般隆重,看这样子,与陛下应当是旧识。”席间有妃嫔是新近才入宫的,对于从前的事一无所知,止不住的好奇问道旁边的人。
“妹妹你远居塞外,有所不知。”另一人看了一眼陈子烨,只见他眉眼斜飞,含笑与皇上谈论着政务兵法,两人投机默契,掩袖轻咳了两声才低声继续说道,“若是没有陛下的支持,这江南世子之位未必会落到他的头上,别见他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十年之前,大宁初立,他得江南国主之令,亲入帝都朝贺可是皇后娘娘亲自迎接他的……”
十年之前,江南陈府于江南一方权势滔天,就连当时的江南王也忌惮万分,新朝初立,江南陈府顺势多度支持皇帝收复天下割据,得皇帝支持,废黜江南王自立为江南国主,倒是江南世子之位久久没有定下,江南国主育有三子,长子陈子昂素有贤名,在坊间名声极佳,可叹之事生母乃低贱歌姬,遂不得江南国主看重,后因牵扯入江南大乱一事,落得终身残废,次子陈子扬倒是嫡母所生,但是他的性格乖张跋扈,平庸自大,在江南国主病重之时竟煽动江南众臣想要谋取江南国主之位,后被江南国主终身幽禁在别院,据说已经患上了失心疯,倒是这素来不得世人看好的陈三公子自新朝得立之后,异军突起,平复了陈子扬叛乱一事,而后对江南建树高掷,更得江南国主的信任看重,世间皆知江南陈三公子生来不羁,性喜流连青楼楚馆,更豪掷千金博得江南花魁柳如烟的青睐,修筑翠色楼金屋藏娇,倒是这日日留恋烟华场所的陈三公子得到了皇后的真正支持,在她的支持之下,上昔大笔一挥,钦点了他成为下一任的江南国主,陈清奇在无可奈何之际却又不得不尊圣旨,待他幡然醒悟之时,他这第三个儿子已经掌控了整个江南,他手中的权势早已被看似无为的三子架空,更沦落为他手中的傀儡。
自然,其中的奥妙旁人不得而知,天下皆知,江南臣服于当今陛下,当今陛下亦善待江南,一则是因为新朝初立之时得江南大力支持,互为奥援,再则便是因为这江南世子曾与离宫七年的皇后娘娘交好,彼此之间相安无事,江南世子为表诚意,年年春日都会亲入帝都觐见当今陛下,大宁立朝十年以来,江南世子入帝都朝贺便成了大宁的一大盛事。
美玉碎裂的声响在殿中响彻,那人连忙止住的话语,孙昭仪侧头看去,竟是曾婕妤落了酒杯碎了一地,曾婕妤的白裳也被沾染上了酒芬,皇上挥手示意,左右侍女连忙扶了她入偏殿换下衣衫,殿中又恢复了欢宴。
孙昭仪望侍立在陈子烨身后的李斌,他目不斜视的看着殿中众人,与她的目光一触便转移到了另一个地方,只那唇角划上了微微弧度,引得孙昭仪心中一暖,如同一点墨韵在碧池中晕染开来。
李斌冷眼看向殿中众人,只见一身玄袍玉冠的上昔端坐在上首,威仪无比,洛姝雅一袭红锦缎衫,红的似一团火焰,硕大的明珠坠在发间,更是尊贵无双,坐在席中巧笑嫣然,他看着两人谈笑缱绻,想起了一身冰寒的四月,你们何德何能能在此享尽荣华富贵,万人敬仰,不由间紧捏了双拳。
“斟酒。”陈子烨的呼喊打断了他,他默不作声的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将陈子烨举起的空杯斟满。
陈子烨微拧了眉头看向他,唇微微启动无声的对他说道:“顾全大局。”
洛贵妃早就注意到了陈子烨身后面带银色面具的男子,好奇的打量着他,听得皇上在上首问道:“爱妃在看什么?”
洛贵妃望了一眼那男子,才盈盈说道:“世子身后的侍卫好生有趣,这大殿之上也不露真容,让臣妾好奇不已。”
“倒是好生有趣。”上昔微眯了双眼,朝着陈子烨身后的黑衣男子看去,心中生出了奇妙的熟悉感觉,却又说不上来,李斌抬眸对上他的眼,电光火石的一瞬,竟似暖日寒冰相触,倏尔上昔捏紧了手中的酒杯,再次看去之时,那人目光已经转向别处,银色面具在灯火的照映下泛出寒光阵阵。
孙昭仪听着两人的谈话,心中不由一紧,看向李斌之时不由有些担忧,只见他挺拔傲立在陈子烨身后,他与这满殿的衣香鬓影,华灯美饰格格不入,她从他紧抿着唇角看出,他在极力的压制着自己的怒意,她低下头,心中却是一阵凄凉,终于趁着众人不注意,吩咐身后侍立的内侍,若是旁人问起,就说是她不胜酒力,出殿醒酒去了,这才让慧心扶着她出了大殿。
陈子烨听见两人的谈论,解释道:“这是我府中新来的近侍,武艺高深,就是被大火伤了面容,容貌……甚是骇人!”他说道此处,不由的叹了口气,“若是以真容面圣怕是惊扰了圣驾与众位娘娘,在下两相权衡,这才令他带上面具随在下面圣,还望皇上赎罪。”说着又细细讲了一番李斌的出身,又是如何在穷困潦倒之时得到帮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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