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坐在玲珑窗棂前,一页一页的翻看着温映月送来的卷档,原来她离开的七年,帝都中已经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多到意想不到,这里早已不是她曾经熟悉的那方天地了,既然要重新踏入,那她必定要做到知己知彼,才能有备无患,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抬眸间听见阁楼下传来阵阵灵岫的笑声,不由间眉宇的紧皱也缓缓舒缓开来。
温映月牵着灵岫的手上了阁楼,四月正好看完那本厚厚的卷档,微闭了双眼靠在软榻上假寐,她从眼缝瞧着那雪团般的孩子小心翼翼上了阁楼见她在休息不由间步伐也放的轻缓,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她忍俊不禁。
“过来,灵岫。”她柔声唤道。
灵岫眨着天真的大眼,欢快的跑到她的面前:“姑姑,姑姑……映月姑姑说今日是十五,帝都到了夜里会很热闹,大街上满是赏灯的,猜谜的,还有放焰火的……”
四月瞧着灵岫一副向往的神情,故作不解的问道:“然后呢?”
灵岫咬了咬牙,终于说道:“我想去看看。”
“让她去看看吧,这丫头对什么都好奇。”温映月也在一旁说道,宠溺的揉了揉她团在耳后的小团髻。
四月无奈的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的,分明就已经是打好了商量,不过是来支会她一声罢了,微微点头表示同意,灵岫直扑入怀中,撒娇道:“我就知道姑姑最好了……姑姑最疼灵岫了。”
“对了,姑姑,七彩还在少阳家里呢。”
那夜在云阳王府遇到了沈青岩与凌上昔,气急攻心之际早就将那只倨傲成狂的七彩公鸡忘得干干净净了,也亏得这小丫头还记得,四月叹了一口气对温映月说道:“让李斌去把那只公鸡找回来吧。”
灵岫欢呼拉着她朝楼下走去,还不停的跟她说着她在水云间发现了什么新鲜玩意儿,温映月暗自扶额,早有耳闻这丫头神通广大,不过一日时间便能将水云间摸个通透,完全就是自来熟,好多事情就连温映月都不清楚,她竟能说的头头是道,一面赞叹着灵岫聪明伶俐,一面又暗自佩服着她小小年纪竟能如此观察入微。
几人走在朱雀大街的青石地板上,花灯绵延,繁华千重,灵岫在前面欢快的跑跑看看,什么她都觉得新鲜,陈子烨跟在她的身后,俨然成了她的小荷包兼搬运工,不多时怀中便堆满了灵岫寻来的好东西。
四月依旧以一身黑袍,面覆黑纱遮挡了半张面容,露出的双眸却是带着柔光时时追随着灵岫,看着灵岫将一串冰糖葫芦塞进了陈子烨口中,还神气的问他:“好吃吗?”
陈子烨咀嚼了良久,斜飞修眉几乎快要蹙到了一起,温映月在她身旁看着两人,说道:“从前秀夫人还在世的时候也时常给世子买这些东西,可秀夫人病逝以后,世子便再不愿吃这些东西了,纵然那时候他尚且还年幼。”
四月微微笑着,知悉温映月说的秀夫人是陈子烨的娘亲,据说陈子烨娘亲在世之时很得陈清奇宠爱,世家大族中独得专宠便是她的催命符,陈清奇外出不过半月,秀夫人便暴病于别院之中,独留下幼子,待他回府之后,秀夫人都已经入土为安,时至今日都无人得知秀夫人是因何突染沉疴,因何而死,怕是这个真相只有那时还尚且年幼的陈子烨知悉一二,从此之后便深藏了心思,日日放浪形骸,留恋烟华场所,成了别人口中出身高贵却自甘堕落的风流世家子。
思及如此,四月默不作声的叹了口气,幼时她何尝不是与陈子烨有过相同的命运,陈子烨不愿再食幼时母亲时常送他的吃食,她亦在母妃离世之后再不愿开口说话。
可早已不愿吃这些东西的陈子烨将冰糖葫芦悉数吞进了肚子,还止不住的赞叹着灵岫的糖葫芦美味非常。
“看来他很喜欢灵岫。”
“可不是啊,世子府中虽然有诸多美妾宠婢,他至今膝下无子倒也并非偶然,每次侍寝之后,必定会有汤药送到。”温映月看着前面的两人,唏嘘道。
“他也应该有个孩子了……”四月淡淡道,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帝都东面,临近鹊廊,抬眸间却被眼见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
灯火连九霄,鼓乐声喧震,鹊廊波心的照影呼应着岸上星星点点,缓步走到鹊廊碧湖旁,向远处眺望,只见大街小巷之中,灯火铺做的游龙,蜿蜒无尽,直让人目眩神迷。
“好一番繁荣昌盛的美景。”陈子烨牵着灵岫的手,灵岫头上还挂着一只活灵活现的兔型面具,显的她越发机灵可爱。
四月仰着头,叹息道:“看来他确实将这个天下治理的繁荣昌盛。”
“那也是你与玄恆慧眼独俱……”陈子烨如同往常一般调笑惫懒,桃花眼中尽是神采飞扬。
“姑姑,你看,放焰火了呢!”
焰火璀璨夺目,将众人的面孔都镀上了一层五光十色,缤纷炫彩之外,各色各样的图样令人目不暇接,一番赞叹之后又是另一个图绘出现在眼前。
四月望着夜空中绽放的一朵朵转瞬即逝的璀璨焰火独自怔神,好似若有所思,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大宁的灯火沿袭前朝,大胤开国皇帝曾携皇后夜游鹊廊,留下一段千古传颂的佳话,大宁建朝已有十载,天下一统,百姓安居乐业,早已将鞑靼攻入帝都的惊恐岁月忘却,海清河晏下,这每月的灯火越发阑珊,气象不凡。
大街小巷之中,火做游龙,蜿蜒不尽,灯火最璀璨的还是碧湖鹊廊一带,两岸挂满了彩灯,上绘了各式谜语,许多人都踮起脚观看,指手画脚的好不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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