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淡,华灯初上,整个皇宫都笼罩在一片烛光之中,熠熠生辉。
穗兰宫里。
徐昭容半靠坐在罗汉床上,脸上苍白,冷汗渗流。
两个宫女分蹲在两旁,帮她捏着僵硬的手臂。
她今日在紫宸宫整整抄了一天的账,如今整条手臂都感觉不是自己的了,麻木得没有任何知觉。
徐昭容脸上阴沉沉的,想到今日自己受的苦,恨的咬牙切齿,嘴里不断念道:“我绝对不会放过她,绝对不会放过她……”
同一时间,紫宸宫里。
姜钰翻了翻桌上那厚厚一叠抄好的账目清单,对墨玉道:“收起来,明天好给采买的掌事们发下去。”
墨玉将那一叠抱起来,仔细的放进一个大匣子里,却有些担心的对姜钰道:“娘娘,您这刚刚接手宫务,就在采买上大动干戈,难免触动宫人、宫妃以及太后的利益,恐怕会……”
她说着顿了顿,没有说下去,又道:“娘娘您没有管过家,不知道这些下人的厉害,更别说还有宫妃和太后们定会出手为难。您就算想要有一番作为,这些事情也还是要慢慢来,不能操之过急。”
谷莠却赞同姜钰的做法,笑着道:“墨玉姐姐,这您就不懂了吧。太妃以前常说,解决矛盾要善于抓住主要矛盾,解决了主要矛盾次要矛盾就可以迎刃而解。对于娘娘来说,讨好皇上是主要矛盾,宫人和宫妃的为难是次要矛盾。娘娘现在这样做是为皇上省银子,皇上肯定高兴,肯定会赞成并支持娘娘这样做。”
说着转头看向姜钰,笑着问道:“娘娘,奴婢这样说对不对?”
姜钰听着点了点头,笑着对谷莠道:“还是谷莠甚懂本宫的心。”
后宫的宫人和宫妃小心思这么多,她才懒得讨好她们。何况她就算顺着他们的心意讨好他们了,也未见得能让他们对她感恩戴德。面上对她笑脸相迎,背后说不定就马上给她一支毒针。
相比起来,现在抱紧宇文烺的大腿才是重要的。
她就不相信,这么多年后宫让崔太后搂了这么多银子进去,宇文烺心里会很爽。
而且崔太后搂了这么多银子去,说不定干了什么呢。
墨玉并不能赞同姜钰和谷莠的做法,却又不能强硬反对姜钰,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
姜钰走到榻上舒服的瘫坐下,顺便端起小几上的茶享受的抿了一口。
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宇……皇上今晚还来不来?”
墨玉听着与谷莠对视了一眼,然后小心翼翼的道:“娘娘,皇上今晚大概是不会来了,皇上他……去了椒兰宫。”
姜钰听着“哦”了一声,倒是没有什么惊讶的,反而松了一口气。
然后从榻上起来,伸了伸懒腰,道:“既然这样,本宫早点洗洗睡了。”
难得终于没有人霸道的占用她一半的床,时不时目光奇怪的盯着她,或者是担心他乱动手脚睡不着觉,今晚她终于可以睡一个好觉了。
第二日,是后妃去长秋宫给皇后请安的日子。
姜钰也早早的起来,梳洗一番后带着墨玉和谷莠出了门。
然而在半路上,却碰到了孟萱玉的辇架——确切的说,应该是孟萱玉特意在这里等她。
孟萱玉缓缓从宫辇上下来,扶了扶自己凸起的肚子,看着姜钰温柔而笑,亲切的唤道:“蘅儿。”
姜钰挥了挥手,让宫人将她的宫辇放下来,也不下来,直接坐在宫辇上看着孟萱玉,道:“淑妃,你特意在这里等着本宫,是有何贵干呐?”
孟萱玉见她坐在辇上,有些皱了皱眉头,又上前走了一步,再唤道:“蘅儿,姐姐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姜钰举起手来对她做了一个不要靠近的姿势,道:“行了,你就站那里不要靠近。你这怀着皇嗣身娇肉贵的,靠的太近万一出个什么事本宫可说不清楚。”
孟萱玉脸上的表情凝了起来,像是被她的话伤到了一样,脸上失落。
孟萱玉身边的知棋却不满,为主子不平道:“贵妃娘娘,您何必对我家娘娘如此咄咄逼人。我家娘娘和您是嫡亲姐妹,在宫里本该守望相助。我家娘娘善良大度,不管是在府里还是在宫里都对您关爱有加多有忍让,但您却……”
姜钰目光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道:“主子说话,什么时候轮得到宫人插嘴了。”
孟萱玉这才制止知棋道:“知棋,不要说了。”说完又看向姜钰,叹了一口气,道:“姐姐知道你对我误会甚深,姐姐也不想多做解释,但姐姐的确是有些话想与你说。”
姜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有些无趣的想,怎么又来了,她怎么这么爱表演姐妹情深。
姜钰道:“有什么话你现在就说吧,说完了本宫赶着去千秋宫呢。”
孟萱玉看着她:“这些话不宜让下人听到。”
姜钰不屑看了她一眼,呵了一声,然后挥了挥手让身旁的宫人都走远一些,看着孟萱玉道:“现在你可以说了?”
孟萱玉挥了挥手,也让她身边的宫人走远,才道:“你还在为那天我帮徐昭容说话的事情责怪姐姐?那天姐姐并不是针对你,只是你的性子太直,又过于清傲,姐姐怕你对徐昭容穷追不舍难免得罪了人。”
姜钰无聊的玩着手里的手帕,斜着眼睛笑看着她:“这么说来,本宫还要多谢淑妃了?”
孟萱玉又看着她,心思复杂,默了一会才道:“你一定要这样和我说话吗?”
说着又叹道:“还有那天的事……姐姐一直以为你是想和周耘一起出宫远走高飞的,所以姐姐才会帮你们。毕竟你和周耘从小就倾心相许,是皇上强迫你入了宫。”
姜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哈哈大笑了两声,道:“淑妃可真是会开玩笑,本宫是皇上的贵妃,爱的人是皇上。”
说完招了招手,将宫人召回来,然后看着默在那里看着她的孟萱玉,道:“起驾。”接着便越过她先走了。
孟萱玉却站在那里顿了一会,思绪难明,无人猜得出她在想什么。
她想,她终于承认她爱的人是皇上了。
心里一万次的猜想,都不如她一句承认的话来得让她心里恐慌。
孟萱玉看着她远处已经运走的背影,目光渐渐沉下来,然后也上了宫辇,道:“起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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