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渐渐落下,墨蓝的天空中缀着几颗星星,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微风轻轻拂过,衣裙翻飞而起,徐成君缓缓朝一处宫女房间走去,刚至门口,她便要抬手去推门,却是听到了男子的声音,或者说,是内侍的声音。
“你呀,不用这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
屋内一个看起来四十来岁,应是一个管事的内侍稳稳重重的坐在那儿,脚前颤抖地伏着一个年级尚轻的宫女,那内侍满脸和煦地笑意,看着眼前的人儿颇为温柔,脚下却是不紧不慢地伸出,用鞋尖勾起小宫女的下颌,软软儿地逼着脚下的人儿看着自己。
一抬头,小宫娥的身子颤抖的更为厉害,脸上浮着泪痕,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惹得人越发怜爱,那内侍不由摇了摇头“啧啧”了两声,随即毫不在意地收回脚,随即右手搭在腿上,身子微微前倾,离那小宫娥更近了几分,引得那小宫娥不由害怕地想朝后退,却又不敢轻易去退。
那内侍见此眸光中微微一冷,却是笑意不减,语中不紧不慢地劝慰道:“杏春,你入宫这些日子,我可没少照顾你,做人可要学会知恩图报,要说能入得我的眼,也算是你的福分,若是你不知分寸,只怕就没命享这福分了。”
听到此话,那小宫娥吓得脸色一白,身子几乎僵在了那儿,不敢再去动,似乎连哭都忘了。
那内侍笑着轻哧一声,优哉游哉地离开了位子,缓缓走下脚踏,在小宫娥的眼中,却是如逼身而来的鬼怪一般,见眼前小宫娥瑟缩害怕的模样,那内侍缓缓走上去,不紧不慢地蹲身下去,右手看似温柔地拂过少女的下颌,实质却是紧紧的叩住,让人无法动弹。
“你放心,日后若是跟了我,你的日子只有更好,没有差的,谁若敢欺负你,我便剥了他们的皮,只要——你能好好地伺候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你,将来到了年龄,若是我高兴了,大笔一挥,放你出宫也不是不可,到时候你不是可以和你的家人团聚了?这,可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我的小杏春。”
那小宫娥听着这看似温和劝慰的话,却是知道这内里的阴暗与恐惧,眼前的内侍是出了名的好虐,若真做了对食,只怕她也等不到出宫的日子了。
“明公公,您放了奴婢吧,奴婢——”
话还未说完,少女便因疼痛而叫出声来,那内侍几乎是同时手下用力,那力道狠狠地捏进了骨头,几乎使得少女的下颌脱臼,看着少女啜泣而咬着唇不敢出声的模样,那内侍眸中的冷意更甚,却还是满脸笑意道:“好丫头,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可别忘了,你的命,掌握在我手上。”
话一说,那那内侍手中猛地一甩,将少女摔倒在地,眸中尽显杀意,看着少女瑟缩颤抖的模样,周围的两个内侍嘲讽的一笑,却是冷眼旁观,不仅未求情,反倒出口道:“能侍奉明公公,那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你倒还顺杆儿爬了——呸。”
说着那小内侍猛地啐了一口,随即继续道:“也不瞧瞧自己几斤几两,还在那做什么贞洁烈女。”
那被称为明公公的人听了此话颇为受益,不紧不慢地坐了回去,那两个内侍当即上前捏肩的捏肩,捶腿的捶腿,眉眼竟是堆着奉承的笑意,那小宫娥害怕地抖着身子,终究是上前来,乞求地扯着那明公公的袍角道:“明公公,奴婢错了,是奴婢不配伺候您,求您放了奴婢好不好,奴婢给您磕头了——”
话音一落,那小宫娥颤抖地磕着头,泪水与额头渐渐磕出的血混杂在一起,掺杂着灰尘变得狼狈而可怜,可那明公公却如同看着一棵可有可无的贱草一般,笑意渐渐冷凝,猛地抓住少女的头发,朝后狠狠地一拽,少女吃痛哭泣,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反逼着少女看着自己。
“你若不愿,我成全你——”
看到少女眸中浮过一丝希望与期冀,那明公公却是笑意阴森的吐出一句话来。
“那你去死吧。”
声音轻而低缓,却是让少女彻底僵在那儿,脸色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如同被抽去魂魄的人偶一般。
“吱呀——”
在周围两个内侍嘲讽冷笑之时,门突然被缓缓打开,那明公公不豫地抬头看过去,却是从月色下看到着女官服的女子站在门口,当他微微一愣之时,仔细之间,才瞧出眼前的人竟是从前徐阁老的孙女,如今的徐女史。
“原来是徐女史,是什么风竟把您给吹来了——”
话音一落,那明公公懒懒地一松手,少女随之被摔在脚边,那明公公却是看也未曾看一眼,便站起身来堆着笑意。
徐成君看也未曾看那明公公一眼,便上前蹲在小宫娥身边,将人小心扶起来,轻声问道:“春儿,你怎么样?”
杏春一见眼前的少女,当即看到神祗一般,一把抱住眼前的人,轻轻啜泣确实不敢发一言。
徐成君不再多言,转而看向一旁的明公公,再冷冷地看了眼身旁的两个小内侍,不紧不慢道:“劳明公公的面子,竟是如此重用我这妹妹——”
那明公公闻言眉头微微一皱,徐成君却是恍若未见。
“只是我这妹妹的事情,向来我做主,春儿尚小,规矩都还不懂,只怕担不起公公的倚重,辜负了你的一番心意,明公公想来会有所体谅的。”
那明公公闻言唇角勾起笑意,叫人看不出一丝表情来,当他的目光落在徐成君怀中的杏春身上,惊得少女身子连连颤抖,他却是不以为意。
“未想到,咱们杏春竟有徐女史这样的姐姐,可真是叫人羡慕,既然徐女史这般说,我又如何做那不分明的人,今日之事,便罢了,旁人的面子可以不给,可徐女史的,我可不能不给。”
听到明公公的话,徐成君淡然颔首,算是礼貌地回应,那明公公当即起身,看不出一丝怒气道:“那,我便不打扰徐女史的姐妹叙话了。”
话音一落,那明公公抬脚就走,那两个内侍都惊得一愣,未想到就这般结束了,不由脱口道:“公公,这——”
明公公笑盈盈地走出屋子,眸中却是渐渐化为寒意,唇角不紧不慢的启开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将来风水轮流转之时,还指不定要配给谁,到时候,只怕是没时间管旁人了,当真,还以为自己是从前的高门小姐了,咱家便等着,等着那一日——”
话音虽低,可那语中的威胁却是全然入了徐成君的耳,徐成君手中微微一攥,脸色渐白,背脊阵阵的寒凉。
门外渐渐寂静下来,那杏春见没了人,满脸泪痕的小脸小心翼翼道:“都是因为奴婢,才连累了姐姐。”
徐成君勉强笑了笑道:“无事。”
说着徐成君安慰道:“今日我来,原是谢谢你做给我的那双绣鞋,我试了试,很合适。”
杏春原本心思单纯,听到此话,当即笑着道:“合适就好,过几日我再做一双给姐姐。”
徐成君笑了笑没说话,可心中却是记住了那明公公的话。
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如今她勉强因为那一手好青词入了皇帝的眼,做了个女官,可终究只是个奴婢,只能做旁人手中的那枚棋子,连生死未来都不由自己掌握。
她必须要摆脱这样的境地,否则她不敢去想象未来的日子。
而能够摆脱这一境地最大的关键,便只有一人。
那就是皇帝。
徐成君的手越攥越紧,眸光中也越来越透露着笃定与必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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