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道长回到客房,盘坐在床上,习惯性的要将神识展开,转念一想:这毕竟是俗世,又是在别人家中,这样不免有窥探他人隐私的嫌疑,虽然并没有人会知道,只是于道心上也有碍,想着他就只将一缕神识展到自己住的院子,闭目而息。
最后还是侯云平出来说服了太夫人,“……等他成年之后,让他自行决定吧,免得这孩子以后怨恨我们。”
太夫人叹了一口气,应下了,这件事对侯家来说的确是大机缘,只是老人讲究的是团圆和美。
接下来几天侯云平就带着黄道长在山里行走,黄道长站在山巅,望着山下的山庄,指着太夫人所居的院子笑道:“侯爷倒是会选地方,那里是这方圆百里风水最好的地方,用我们的话则是灵气最为聚集的地方,太夫人虽是凡人,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身体也会得到很好的滋养,有利于延年益寿,不过……”黄道长指着左边的一处山凹道:“那却是缺口,要是将那处补上,就成了一个简易的阵法,灵气更加浓厚。”
侯云平眉眼一挑,淡淡的道谢:“多谢道长指教!”
黄道长就有些泄气,他已经在这里耽搁了三天,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三天不算什么,就是三年也不过是弹指一挥,但是同样的,正因此,时间对他们来说才最珍贵,可是侯家的人却丝毫不松口,他们又不是看上了什么利益,而只是单纯的父母慈爱孩子之心,这样他反倒不好施为了。
这边梁宜梅也拉着慧缘问修仙界的事,有些事情梁宜梅怕记不住,还用笔将它记下,要是以后谌哥儿不选这条路还好,一旦选择,这些或多或少都会对他有好处的。
慧缘有些无奈,几次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慧缘喝茶润了一下喉咙,看着整理笔记的梁宜梅,眼里闪过犹豫,最后还是道:“梅子,你就让谌哥儿随黄道长走吧,这是对他最好的。”
梁宜梅皱眉,固执的看向慧缘,虽然慧缘总是表现的不像得道高僧好,可是梁宜梅知道他的心最是柔软不过,要不然他也不会为了一个劳什子大周留在白云寺这么多年。
慧缘无奈,还是低声解释道:“我是佛修,而且还只是刚刚入门的那种,对许多仙家手法并不了解,但我知道修为高的,见到谌哥儿就会认出他的灵体来的,”慧缘顿了顿,他只算出谌哥儿有仙缘,却不知道他竟是天生灵体,可惜,他的仙缘不在佛这一道上,思绪一闪而过,慧缘继续道:“灵体除了本身修炼快,还有其他许多的作用。”
梁宜梅心中一跳,脸色微白的看着他。
慧缘点点头,“灵体还可以炼药!”
梁宜梅面无血色,“嚯”的起身,怒瞪着他:“谌哥儿是人!”
慧缘苦笑,“修仙界资源有限,竞争激烈,也比俗世更简单,只要有势力而又不触犯大多数人的利益,对有些事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除了……除了炼药之外,灵体还是……是最好的炉鼎!”慧缘老脸微红,正要硬着头皮解释何为炉鼎,抬头却见梁宜梅眼睛冒火的看着他,慧缘一愣。
梁宜梅极力平息着胸中的怒火,“修仙界既然对谌哥儿这么不利,我为什么还要他去?”
梁宜梅一直不认为追求长生是多么幸福的事,人活在这世上就是酸甜苦辣都有的,而开心就是最主要的,如果为了求得长生失去了亲情友情爱情,甚至为了修仙还要限制自己吃东西,那修仙还有什么意思?求得长生又有什么意思?长生之后呢?无尽的寂寞?除了这个还有什么?
既如此,不如就生活在俗世中,经历生老病死,一生也足够回味了!
“他必须得去!”慧缘看着她坚定道:“就算没有我今天带来的人,就算谌哥儿一辈子不被修仙之人发现,他可能也活不长久!灵体是一道美味的馅饼,就算是没有智商的野兽见到谌哥儿,也会心动的,谌哥儿对它们来说就是大补之物,更何况,这俗世并没有你想象的这样全是凡人,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在白云寺一呆就是几十年?”
梁宜梅缓缓的坐到椅子上,慧缘就叹了一口气,“我给他占卜的时候发现他有仙缘,知道你们舍不得,就又给他卜了一卦,可惜他并不能生活在俗世中,你对大周有恩,所以我才亲自去百草堂找了老朋友,百草堂的炼丹术炎陆第一,就是其他大陆也未必比得上,现在修炼资源稀少,丹药就显得尤为重要,他们的作战力量虽然比不上其他门派,但地位却是最不容忽视的,他们又护短,谌哥儿去那里最合适不过。”
梁宜梅垂下眼眸,“你那位老朋友是什么身份?是他要收谌哥儿做土地吗?”
慧缘尴尬的轻咳一声,“这个,他是百草堂的长辈,底下只有三个徒弟,一般很少收徒弟的,所以……不过先前我没想到谌哥儿的资质会这么好,要是他知道了应该会收在门下的。”连慧缘都发现了他语气中的不确定,再次尴尬的笑了笑,毕竟那老头收徒弟向来是看重缘分和性情,对资质什么的要求却松些了。
梁宜梅也不追究,反正时间还长,总会为谌哥儿多争取一些利益的。
“我打算让谌哥儿十八岁再随你们去,现在他还小,心性还不定……”
“这怎么可以?谌哥儿今年有六岁了吧?其实那个地方的人,只要有灵根从四五岁就开始修炼了,谌哥儿这样已经比别人慢了,要是等到十八岁……”
黄道长听到谌哥儿要满十八岁才上山,反应比慧缘还要激烈,梁宜梅几乎看到他一蹦三丈高,之前的一派仙家气息顿时荡然无存。
黄道长也没心思维持形象了,大吼道:“十八岁?十八岁都老了!又不是先前没被发现,谌哥儿现在起步就已经比别人晚了,怎么还可以推迟?侯爷和夫人要是想念他了,可以等他有所成就之后回来看你们。”
梁宜梅很坚持,“道长不也说了,资质并不是最重要的,反而是心性更重要,既如此,这孩子等长大一些,岂不是更好?”
“话不能这么说,就是灵气也得一步步储存,他这个年纪学习引气入体刚好合适,有些厉害的,五六岁开始修炼,二十岁左右就进入筑基期了,要是谌哥儿十八岁才开始,就算他是灵体比别人快些,这样拉下来只怕连双灵根的都不如。”
侯云平沉声道:“要是这样就被落下,那他还是在家比较好,免得一出去就会被人拆得骨头都不剩了!”
黄道长一噎,就看向慧缘。
慧缘看梁宜梅。
梁宜梅皱眉道:“只是我的孩子很忙,在十八岁之前他要学很多东西,我怕他学了这些东西就没心思修炼了,既如此,不如让他先将这些东西学了,等上山之后才好更加一心一意的修炼。”
“他需要学习什么?门派里每隔三天就有有指导课,他可以到门派里去学。”
梁宜梅摇摇头,板着手指数道:“他要和哥哥弟弟们玩,识字,读圣贤书,还要学会管理商铺,要是可以,他还要学会自己洗衣裳,自己做饭,自己打扫卫生,还要在他祖母和我们跟前尽孝……”
梁宜梅每点一样,黄道长的脸就抽一下,这些都是俗世里的东西,学这些东西只会让他受庶务纠缠!
侯云平眼里闪过笑意,道:“玩,是为了开阔胸襟,和兄弟们玩,是为了让他懂得兄友弟恭,识字是积累,读圣贤书是为了晓理,学会管理商铺是为了懂得和人交往并打理财务,洗衣裳、做饭这些只是为了他过得更好,百善孝为先,他只有孝顺了他祖母才不枉他祖母疼爱他这么多年。”
黄道长还是不能理解,想说,修炼最好不吃这五谷杂粮,想说只要在衣服上布一个阵法,衣服就永远不会脏……
梁宜梅见他张嘴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前两天,他看见四个孩子从外面脏兮兮的回来,梁宜梅见了恼怒不已,拍了他们几下,这人就引诱几个孩子说跟他走以后不管怎么玩衣服都不会脏……
梁宜梅只要一想到对面这人身上的这件道袍有好几年都不曾洗过,就觉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也因此,梁宜梅在今后的日子里时常对谌哥儿耳提面命,“衣服只有洗了晒在太阳底下,才算是真正的干净,而且里面还有阳光的幸福味道”
“衣食住行,是人所必须的,而其中的食又最是美妙的,人们时常看不起五谷杂粮,可是五谷杂粮是天地所生的,只要存在就有道理,更何况,这五谷杂粮不知养活了多少人,而美食的美妙之处就在于味蕾的满足和身体的康健,所以你以后一定要按时吃饭……”
后来,谌哥儿的师兄们如同看怪物一样看着谌哥儿每天一日三餐准时的吃着,吃完之后发出还喟叹的赞美声,就算是以后可以辟谷之后,谌哥儿依然不改这个习惯!
而现在的情景是,黄道长有心发脾气,只是想到数千年来,炎陆都没有出现过灵体,百草堂能将谌哥儿收到门下,还是获益良多的。
咬了咬牙,黄道长道:“最迟十六岁,再晚孩子就耽搁了,我回去之后禀告掌门,十年之后就来接他!”
侯云平也知道不能太过分,闻言和妻子对视了一眼,点头同意了。
黄道长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她们夫妻两个死活不肯,想到这次出来接人,真是憋屈死了,但他还是认命的从储物袋里掏出几本书,“这是一些修仙常识,这是我们百草堂的入门法诀,谌哥儿可以先练练。”
梁宜梅笑盈盈的接过,不要白不要,白要谁不要?不过她可没打算让谌哥儿练。
黄道长又郑重其事的掏出一块玉佩,有些心疼的递给侯云平,“这东西可以掩盖谌哥儿灵体的身份,只要将血滴在上面就好了。”这个东西可是他少年的时候出去历练之时无意中得的,倒是便宜了他,不过回去和掌门说,掌门应该会补偿他的吧?黄道长掌门一想,心里略微好受了些。
黄道长转身看慧缘,“大师,贫道这就走了,不知大师是否还同路?”
慧缘摇头,“贫僧正要去云游,却和道长不同路了。”
黄道长就冲几人微微点头,招出一把拂尘,“唰”的一声升上天空,不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
即使是有心里准备,侯云平和梁宜梅还是被震撼了,不过之后梁宜梅又暗暗庆幸,幸亏她把几个孩子关在太夫人那里了,要不然让他们见到这个场景,只怕失去的就不是谌哥儿一个儿子了!
而此时的三胞胎和谌哥儿正努力的在撬门呢,他们不明白娘亲为什么今天会把他们关起来,以前就是他们从山上不小心滚下来或是不小心打碎了祖母喜爱的花瓶,娘亲也只是打他们屁股而已,从没有这样重罚过。
四个孩子私以为,打屁股实在是不算惩罚,几个孩子皮糙肉厚,一顿打下来,几个孩子照样活蹦乱跳,倒是梁宜梅手麻了一阵,太夫人在紧张过后,看着四个孩子红光满面的样子,再看看儿媳妇抖着手的样子,决定还是沉默比较好,于是心安理得的卧在榻上,看着儿媳妇教子!
梁宜梅将四个孩子放出来,盯着他们看了半响,四个孩子被母亲看得心毛毛的,看见父亲过来,谞哥儿捅了谨哥儿一下,粗神经的谨哥儿首先打破沉默,大叫一声“爹爹”冲进侯云平的怀里。
三个小子齐齐松了一口气。
之后太夫人和梁宜梅却更疼爱谌哥儿,侯云平却有意无意的教谌哥儿一些权谋和为人处事的道理,谌哥儿聪慧,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也认真的学着。
梁宜梅将黄道长留下的书看完了,她才知道修仙界都有嗑药的习惯,她虽然不知道那些丹药是怎么炼成的,但知道是药三分毒这个道理,所以就开始给谌哥儿灌输这些思想。
侯云平却觉得丹药是促进修为的一个方式,认为适当的服用并没有什么不好,只是见妻子态度坚决,只好收起那些话,只是在梁宜梅教儿子的时候插上一两句:“有的情况下却不必拘泥于这些,比如危急时刻,我们虽知道是药三分毒,但平时生病的时候不也要吃药吗?”
谌哥儿却以一种看白痴的态度看父亲,“爹爹,娘亲是说没事的时候不要吃药,生病了要吃药,谁都知道啊!”
侯云平一噎,转头去看妻子,梁宜梅挑挑眉,斜睇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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