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嫤并不爱浓妆,但新嫁娘的妆容浓之又浓,连头发都是不能幸免的地方。
林嫤并不知道皇帝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索性沐浴的时候连头发都一起洗了。
等从沐房一身清爽的出来,林嫤才觉得全身舒泰,仿佛将这一天的疲惫都驱散了。
穆清拿了棉布替她擦头发。
林嫤拿了一支刚在她头上取下来的鸾凤步摇在手里把玩,想起将皇帝叫走的吴贵妃,突然笑了笑,对穆清道:“我发现吴贵妃这个人,其实也是个性情中人,十分的随心所欲。”
按理吴贵妃不应该不知道,他就算能将皇帝叫走也是没有用的,皇帝最终还是会回来她的长坤宫,甚至她的动作在皇帝那里可能会讨不了好,但她就是能为了戳一戳她的心窝子,为了跟她这个新后挑衅,而做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女子在新婚之夜,夫婿却被先进门的小妾叫走了,就算夫婿最后会回来,但再大方的女子怕也做不到不在意。林嫤自认为自己不算大方,所以此时她对吴贵妃的动作,还真的做不到云淡风轻。
说起来她跟吴贵妃也打过不少交道了,小时候在王府,因为姑母和皇帝对她的喜爱和优待,她便对她不大看得顺眼。
哦,她记得小时候她就冤枉过她和泰儿往萧敬被子里放毒蛇的事,那时泰儿虽小,但性子却烈,被冤枉之后竟真的找了一条小蛇往萧敬身上扔。因为有姑母在,她和泰儿没有被冤枉成,倒是萧敬因此被吓得病了一场。
还有上次冬至宫宴也是,故意坐在长坤宫的凤座上,故意用贵妃的权势压她,明知道这样会让皇帝不喜,但她就是图这眼前一刻的心里爽。
穆清替她擦拭头发的动作不停,眉眼清淡的道:“那也是因为,贵妃知道皇帝对她最多也只是小惩大诫,不会伤及根本,所以才敢随心所欲。”
林家和吴家,皇帝或许偏向林家,皇后和贵妃,皇帝或许也偏向皇后。但无论朝堂后宫都需要平衡,朝堂里处在天平两端的是林家和吴家,后宫里则是皇后和吴贵妃。
皇帝再宠信林家,也不会坐看林家的权势大到自己不可控的地步。人皆有贪念,就是林家自己怕也未必相信当林家的权势大到可以威胁皇权的时候,不会对皇权产生觊觎。
就算林家能遏制这种贪念,也总有一些小人会不断的推着他们往前。
想当年太祖皇帝是怎么开朝立国的。
太祖皇帝原本就是前朝大周的将军,一朝灞桥兵变,太祖皇帝在同僚的拥立下黄袍加身,建立大梁。
后面太祖皇帝又为何会用杯酒释掉了拥立他的那些功臣的兵权?不过是担心再次发生“黄袍加身”的情形,大梁成为又一个大周。
所以在出现新的能与林家抗衡的家族或集团之前,皇帝便是对吴家有不满,也不会轻易让吴家从天平的这一端掉下去。
林嫤将手中的鸾凤步摇轻而利落的放回妆台上,眼神坚定而锐利。
平衡吗?
那她们就来看看,笑到最后的究竟是林家,还是吴家。
延庆宫里。
萧泰躺在寝殿的宽榻上,睁着眼睛看着房梁上的四爪蟠龙纹,脸上带着乌黑的淚气。
他已经维持着这个姿势很久了,久到贴身伺候他的房公公十分担心的看着他。
外面整个皇宫都是笙箫唢呐,钟鼓同鸣,连宫女内侍的脸上都沾染着帝后大婚的喜气。
他的父皇娶了新皇后,可他的新母后却是他心里珍视了很久的女子。
现在父皇在长坤宫会与元元做什么?他们会喝下象征百年好合的合卺酒,然后洞房花烛……
萧泰双手握成拳,眼睛如同有冰雪崩裂。
房公公有些忧心的劝他道:“太子殿下,您早些歇息吧!明日还要拜见新皇后娘娘。”
萧泰突然从榻上跳起来,暴戾的在房公公腿上踢了一脚,厉声道:“你去,你去长坤宫将父皇叫过来,就说孤病了,病得快死了,让他来看孤。”
房公公吓得顾不上腿上的疼,直接跪了下来,抱住了萧泰的双腿,急切道:“殿下,您好好的,怎能这样咒自己。何况殿下您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怎能清扰了皇上。”
延庆宫的其他内侍也都吓得跪了下来,围在萧泰身边和房公公一起劝。
萧泰大怒,将围在自己脚边的内侍一个一个踢开,怒道:“孤让你们去长坤宫,若是不能将父皇请过来,孤要你们的脑袋……”
说着揪住一个小太监的领子,怒吼道:“你去,马上给孤去……”说完扔开他,又抓住另外一个太监:“你也给孤去,你们都去,都给孤一起去……”然后一个一个的将太监往门口踢。
被踢开的太监又重新爬回来,抱住萧泰的大腿,一声连一声的道:“殿下息怒,殿下息怒……”
房公公急得脸上直冒汗,看着发怒的太子,眼睛也已经红了,哽咽着道:“殿下,殿下,您别这样,您就是不为自己的前程着想,也要为逝去的皇后娘娘想一想……”
“你们这些狗奴才,孤使唤不动你们是不是,你们给孤等着,孤一定会让你们好看……你们不去,孤亲自去。”然后便淚气腾腾的往门外走。
内侍连忙抱住他的腿,萧泰怒瞪着他们道:“你们让开,都给孤让开。”
终于有一个内侍开口道:“殿下,皇上不在长坤宫,皇上去了昭阳宫。”
萧泰的眼睛一动,停了下来,看着说话的那个内侍。
内侍解释道:“四皇子病了,贵妃娘娘将皇上请去了昭阳宫。”
萧泰愣了一下,然后脸上突然高兴起来,转怒为笑道:“那个小奶娃,平时看着讨厌,今天病得倒是及时。”
房公公眉头一皱,这话说得实在有些大逆不道,但因太子今天闹的这一场,房公公也不敢像平时那样劝太子说话要注意。
萧泰心情轻快,对房公公等人道:“你们都出去,孤要歇息了。”说完便进了内殿。
等房公公等人从寝殿出来后,房公公看着身后的殿门,里面终于安静了。
房公公抹了一把自己大汗淋漓的脑门,然后眼睛一眯,声音肃杀的对周围的内侍道:“让今日伺候的内监都闭紧嘴巴,否则,小心自己脖子上的脑袋。”
房公公又望向长坤宫的方向,愣了一愣,又问旁边的内侍:“皇上真的去了昭阳宫?”
内侍回道:“是,不过刚刚,皇上又已经回长坤宫了。”
房公公眉头蹙了蹙,接着嘱咐道:“别让太子殿下知道。”
这位小祖宗若是再闹一场,太子之位还要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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